出租爸爸_邓燕婷【完结】(34)

2019-03-10  作者|标签:邓燕婷

  更令人奇怪的是,作为女人,舒儿的业余时间和爱好不在购物和上美容院、健身院还有周末派对上,而是像那些民间反扒手一样,不遗余力贡献社会。

  她当然不可能去抓小偷,但她做的事情影响力更大,为促进这个城市的文明化进程劳心劳力。当然这种行为要跟她发生某种关系。比如有个周末,她开车载着波比和方原,“一家三口”去东海岸野餐,在盘山公路上爬坡时,遇一辆某机构的公务车迎面冲下,擦身而过,可能见是女司机,对方突然按了一下喇叭。舒儿吓了一跳,于是她开始愤怒了。因车速太快,她无法从倒后镜里看清那辆公务车的车牌,但她记下了那个机构的名称。到了周一上班,她冲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拨114,查到这个机构的总机,然后找管车的办公室,要求对方查出到底有哪一辆车在周六的上午去过木棉山盘山公路。对方问她什么事,她说要请那个司机向她道歉而且接受此处不得鸣喇叭的处罚。对方有点惊讶,然后推搪说很难帮她找到这辆车。她就问:“你单位到底有几辆公务车?”对方也不高兴了,说这事不归她管,因为她不是jiāo警。“但我是律师,我是纳税人!”对方不屑地说,单位的车太多了,找不着。舒儿说她愿意去他们那儿,和办公室主任一起去查找,对方显然被她严厉的措辞激怒了,最后说了一句“无理取闹!”就啪地挂了她的电话。这就进一步激怒了她。“国内的机构凭什么这么牛?”

  舒儿是那种不能刺激的女人,像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只能令她的行动升级。接下来的几天,她什么事都不gān,把那个机构上上下下的电话都打遍了,还打到上级管理部门和该路段的jiāo通管理部门。

  因为没有车牌,也没有证人,最后没人搭理她,为此她非常沮丧,认为是机构qiáng权,官官相卫。后来跑到这家机构的竞争对手,另一家机构去投诉,结果同行似乎也有默契,不好明着收拾对方,所以一句“无法取证”就打发了她。后来她方向改变了,不查那辆车了,就查那个接电话的人,只因那个和她一样好qiáng的女人在电话里骂了她一句“无理取闹!”。可是,该机构拒绝让她到单位认“声”,事情自然也达不到她要的结果,但这并没摧毁舒儿的斗志,她依然以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模式,源头逮不到,就顺藤摸瓜地从终端追究过去,最终被对手们给她封号为海城女堂吉诃德。

  为了那件小事,她那个月的手机费两千多元,但她无怨无悔,也不认同别人说她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而去làng费社会资源,妨碍公务,骚扰别人,并造成另一层面的jīng神污染。

  “总有一天,所有的人都会明白我的,那些烂人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方原每次和她经历这些开始是芝麻后来变西瓜的事件时,内心暗暗庆幸自己没去过美国。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呀,把一个长得好好的女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在那儿,她先是给人洗碗,后又被人洗脑,回来后,就认为国内99%的人都是不正常,不对劲的。

  在现场,方原从不会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因为越劝,她只公越激。而且那不属他的工作范畴,他也无权去gān涉雇主的私事。方原只是感慨,如果她把这些时间和jīng力都用在儿子身上,也许波比今天就不会这样。

  但似乎没有了这些事情,舒儿的生活就完全失去jīng神寄托。因为她朋友不多,波比周末才回来,她对着一个文化程度不高且被她训练得像机器人一样的保姆,无人对话,内心潜藏的才能也无从发挥。于是,那些战事就变成是一种业余生活的良好嗜好,让她可以随时随地释放出性情中的戾气。健康专家说,热爱骂人宣泄的女人很少得忧郁症和rǔ腺增生的。在她身上得到应验。她顶多是有点儿妄想症和qiáng迫症。久而久之,到处找岔,几乎变成是她每天的功课,哪天没找着,哪天就像得了便秘似的,不慡。

  自然,这也是没有男人走近她的原因。

  方原想,也许舒儿正是因为缺一个男人。如果她的卧室里有令她各方面满意的男人,也许她的雌性荷尔蒙就会失而复得,性情才有可能大变。

  现在只有寄望陶军了,这家伙出来,还要找舒儿赎他的车呢。没准他们能成为朋友。方原有点担心的,是到时受伤的会是陶军,因为一旦粘上舒儿,除非她放手,否则会让人吃不了兜着走。若有那么一天,他一定要陶军打醒十二分jīng神。

  反正走着瞧吧,各人有各人的命运。

  四个人当中,令方原感觉最好的是另外两个客户,一是王靓,别以为他喜欢见到这个人,他是喜欢王靓的女儿娃娃。虽然说几个孩子都不错,但要数娃娃相处得最开心了,她是那种可爱极了的小淘气,而且对方原真的像对亲爹一样,无限依赖与信任,一见面就张手要抱要亲的热乎劲儿,让方原恍惚间觉着自己在这个城市里,真的有一个家,有一个天天等着他来爱的孩子。

  另一个是高小姐。高小姐和她十岁的儿子小刚带给他的不是温情,是绝不拖泥带水的神秘。小刚长得没妈妈漂亮,但有一对绵羊似的单眼皮。在他那双不太大的眼睛里,透着一种无奈的迷离,很惹人怜爱。他的话语跟妈妈一样,不多。看见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爸爸”,他有点羞涩,但又qiáng迫自己跟“爸爸”多点jiāo流。尽管他脸上永远有一片少年腼腆,但他的专注与坚持,令人恻隐。

  每次,小刚从方原手里接过礼物,都会礼貌地说一声:“谢谢爸爸。”方原第一次听到很麻木,以为他跟别人说的。后来慢慢感到,小刚迷离的睫毛下,闪烁着一种期待的光芒。那是男孩子对父亲天生的向往与崇拜。

  也许在所有孩子中,小刚是最大的,有了人格的雏形,所以他带给方原一些心灵的冲击。有一次他对方原说:“爸爸,我可以给你写信吗?”方原愣了一下,不知怎样才能给他一个香港地址,好在小刚说:“爸,你上网吗?用E吗?”方原马上释然。他后来注册了一个国际域名的邮箱,两人开始在网上沟通,见面的无所适从就彻底打破。

  此外,让方原觉得舒服的是与高小姐合作的gān净利落。还有她的豪慡。高小姐说一不二,定了每周一次的见面时间,就准点出现,也准点结束。程序一点都不复杂。每个周期三,他到大剧院停车场放下自己的车,转上她的车,一同去学校看小刚。

  有时是她一个人开车来,有时是跟女友祖儿。当着女友的面,高小姐毫不掩饰地谈论下一步见小刚的话题。方原猜想,祖儿一定是她亲如姐妹的朋友,否则以她做事的谨慎,绝不会毫无忌讳。

  坐在副驾位置的祖儿每次见到方原,就主动下车把位置让给他,自己默默坐到后座上。她不怎么跟方原说话,也没有什么话要跟高小姐说,一路只是听着他们两人说话。

  高小姐在方原面前,从不提自己工作的事,也不会跟祖儿闲聊,所以对她的情况,方原一无所知。只是通过观察,还有她的出手,方原觉得高小姐比其它几个客户的积累都要厚要实。他观察得这么仔细,完全是因为高小姐一开始时说自己是开士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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