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爸爸_邓燕婷【完结】(32)

2019-03-10  作者|标签:邓燕婷

  为此,舒儿内心很委屈。她认为自己一点错也没有,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排挤。但邻居却在庭上说:“如果一个人想事事如意,没有半点不舒服,最好活在真空里……”

  那个可恶的光头男人还建议她搬走,说她为了一己私心,小题大做,chuī毛求疵,滋扰了很多人,làng费了很多国家机构行政人员的宝贵时光和工作成本,“令到和谐社区从此变得不再和谐!”

  这个说法把她气得全身发抖!她内心那把自尊的利剑,早已把那男人的光头千刀万剐,把他那只可恶的臭狗剁了个狗杂碎!

  好在,她的好qiáng让她至死也不会把脆弱一面bào露人前。而且她坚信自己jīng神不死。她每天像背语录似的鼓励自己,一定不要被那些粗俗的人打倒!她甚至绝望地认为,在这宗官司里,那个坚持正义和追求文明的女人虽败犹荣。

  只是在睡不着的午夜,舒儿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吠,嗅到海风chuī过来的空气中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尿腥味,她的心脏像莲花初开般,慢慢地,一瓣瓣地分离。明晨醒来,在梳妆台前,她惊愕地发现,眼袋像两个沉甸甸的湿茶包,头发如狂刮一夜的东风,一举梳,落英缤纷。

  她困惑地对方原说,自己并不是不明白,但很多事情,是她所无法控制的,但她内心就是有一股从天而降的泄愤冲动。别人无法明白,她怎么可以把这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儿,上纲上线到人权的层面上去。她说,有一天huáng昏,她一个人孤独地开车到东海岸,抱着瘦了很多的肩头,面沉到海那边去的夕阳,苦思冥想了两个小时。“然后我站起来,跑到礁石上,对海大声狂叫到无力为止,我相信,一个社会的进步,注定有一些jīng英是要付出代价。所以,即使官司输了,我也要告诉自己: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方原听完也冷气横抽。

  女人执着起来,那股能量真可怕,如果跟她拍拖了一阵,中途想退出的话,一定会死无全尸。

  这种女人万万不能招惹。

  好在现在波比跟过去比较,状态好了一些,否则方原跟她也没有机会这样对话。方原隐隐觉着,舒儿把他当成朋友,是因为现阶段她跌进了苦海,而他现在是海里惟一的救命草。她饥不择食,或者说是急病乱投医,希望得到一个人的同情。更想他再用心一点,和她一起努力,让儿子走出困境。

  原本凶巴巴的一个女人,变得史无前例地温柔,这怎么不令方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呢?

  每个周末,他准时带着舒儿花钱买的小礼物过来,亲热地跑到波比的房间,拍拍他的小脑袋,跟他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毫无压力。然后像一家人那样,快快乐乐地去公园,去游乐场,去山姆店购一周的食品。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更像个保姆,因为要拎很多东西;有时又像个司机,接过舒儿递过来的钥匙,她说:“你开吧,我来照顾他。”

  这天中午,方原和他们一起在欢乐谷的肯德jī啃jī翅。在担心禽流感的时光里,只有在这些地方吃jī会比较保险。

  突然,接到陶军代理律师陈某打来的电话,陈律师说,陶军需要一大笔现金jiāo纳罚款和律师费,委托他把方原的车卖了。“你这辆车是陶军名下的,他说先卖掉,等他出来了,他再想办法让你买新的……”

  方原不明白,这车明明是他的,不过是陶军帮他拿房子抵压给银行按揭,但事实上是由陶军每月帮他划账给银行的,未供完的车,又怎么可能拿出去卖呢?

  陈律师告诉他:“车子其实陶军已经买断,因为他那套房子,前妻还没有回来办手续转到他的名下,所以无法抵压。事实上,你每月给他划账的钱,等于还给了他……”

  这事把方原砸昏了,他放下电话,就跟舒儿说了。“我听不明白,这怎么回事呀?我被他弄糊涂了!他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

  舒儿想了一下说:“我只是猜测,听着,前提是猜测,所以一切只是假设。也许你的朋友真的想帮你,但他怕借出的钱很难收回,所以想你每月有计划地还给他……另外,也有可能他不想让人知道房子不是他的,他爱面子,所以就瞒着你……当然,也不排除他想收点利息,这钱你不给他也是要给银行的,明白了吗?”

  方原自然接受不了被好朋友欺骗的事实,他本能地嚷嚷:“他这不是害人吗?他跟我犯得着这样吗?我才开了不到一年的车,他就告诉我要卖掉!”

  舒儿似乎看得很透。“只能说你在这儿待的时间不够长,这是移民城市的逻辑,太正常了,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不防人,人家还得防着你呢,不能因为要帮你,他最后搞到自己jī毛鸭血呀,像现在,他要收回来,你就得还给人家。”

  方原哭笑不得,但左想右想,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是供了一年而已,陶军现在有难,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舒儿说:“其实你朋友也算信你了,否则这个时候你把车开走了,他就雪上加霜了。”

  她提醒他,海城骗子太多,律师也信不过,不能就这样把车jiāo给那位陈律师。“你要设法证实这个律师说的是真话。”

  真不愧是从移民国家回来的海归,想什么都滴水不漏。只是方原犯难了,因为昨天陶军说,结案前他谁也不能见了。

  不知是见方原六神无主,还是对陶军盗版的事产生了兴趣,舒儿破天荒变得古道热肠,主动提出可以陪他一起去见陶军,以律师要处理被禁者财产的名义。

  更没想到的是,在看守所,舒儿第一眼看到陶军,那么踞傲的一个女人,突然就答应要帮他们。

  陶军在这样的场所,像一只被跌落谷底的落水狗,见到女人显得很不自然。

  他看也不看舒儿一眼,生硬地对方原说:“我没有说过要换律师啊……”

  舒儿眉毛一挑,大状架势立马拉开。“你想得真美哈!我和合伙人从不接刑事案的!没必要天天跑这些地方,看里面人的嘴脸!”

  方原马上圆场:“这是我的客户舒小姐,没她帮忙我没办法进来……”

  陶军早就听他说过有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女人。他还是不敢看她,眼睛只看方原说:“谢了,久闻大名,真是名副其实。”

  方原说,他接到陈律师的电话,怕不保险,所以跑来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陶军讷讷地说:“别问了,就当我当初信不过你,不想借那么大一笔钱给你买车吧,但我看你生意那么好,想帮你,让你继续住我那儿,给我jiāo租,给我jiāo利息,得了吧?”

  舒儿脸上浮出意料之中的胜利微笑。潜台词是:我早说了,这个城市,就是这个思维。但她说出来的,却是一句令人意外的圆滑:“这太正常了,要在美国,就是好朋友,连这个机会也不会给你。”

  这话显然是站在陶军的立场,冲方原说的。

  方原有点吃惊地看看她,她耸耸肩,掩饰脸上浮起的一抹彩虹。“我只是实话实说,这牵涉到钱,而且不是小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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