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讲坛:这张魔鬼的床_马瑞芳【完结】(8)

2019-03-10  作者|标签:马瑞芳

  前不久百家讲坛制作“易中天访谈王立群”,中央电视台的访谈节目,却由易中天教授主持,岂不是“鸭子孵jī瞎忙活”?易中天既没有“北京外来人员务工证”更没有“央视主持人证”,却忙活得有板有眼。他往那儿一站,先对观众宣布:“请把手机和照相机关了。不关影响效果。”然后很老道地问摄影师:“哪个机位拍我正面?”王立群照猫画虎,也问:“哪个机位拍我正面?”易中天用“大佬”语气说:“这你就不要管了。”好像摄制棚是他老易家开的!

  我很想看阎崇年面对记者刁钻问题时如何应对?遗憾的是山东记者太老实本分,跑文化的记者一点儿“狗仔气”没有,不像某些南方记者,提问时挖个坑叫专家掉进去,然后再大骂专家、自己出名。

  有个记者向阎崇年提出他是不是“开坛元勋”的问题。

  阎崇年回答:“我不是百家讲坛‘开坛元勋’,在我之前上过讲坛的,大概有一千人。”

  我跟阎崇年夫人解立红远远地坐在记者身后喝茶。一听到这话,我笑道:“何不gān脆说‘我是一千零一人’?多有趣?”

  解立红说:“他不会这样说。他得考察清楚才能说,他是不是第一千零一人。”

  我哑然失笑。是啊,如果阎崇年是百家讲坛第999人或1002人,他说他是“1001人”岂不就讲错了?历史学家和搞文学的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不过我也怀疑,如果阎崇年听到“白发三千丈”,他难道要说:“我得拿把皮尺量一量,可不要是3001或2999丈!”

  阎崇年不承认是“开坛元勋”,说自己是“准1001人”。但使百家讲坛在影视观众竞争战中起死回生,他是首功之人。

  其实,我和阎崇年、解立红都记错了,百家讲坛到现在为止,不过有四百多位专家登过台,绝对不可能在阎崇年之前就有一千人。

  开坛元勋和一千零一人(2)

  百家讲坛初创时基本是“大家讲坛”,以片头人物为代表: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时间简史》作者霍金、欧元之父蒙代尔、古典诗词研究名家叶嘉莹。

  有意思的是,“含金量”非常高的大家,组成个“铁锡节目”。

  所谓“铁锡”,开始指播出时间“铁锡”,是最不合适的中午。后来收视率也“铁锡”,几乎在科教栏目垫底。我说“几乎垫底”,是百家讲坛后边还有个真正垫底的“读书时间”。电视观众才不管你主讲人有没有世界性学术地位,才不管你有没有名气或有多大名气。你讲的不对我心思,我就打台,我一打台,收视率就掉下来。而中央电视台对栏目实施收视率“末位淘汰”。“读书时间”已被淘汰出局,马上轮到“百家讲坛”了。

  这时,清史专家阎崇年姗姗而来。有个传得很广的说法是:“能把学问当评书讲的,能把历史当故事讲的,阎崇年老师是第一人。”

  榜样的力量无穷。此后登上百家讲坛的各路神将,虽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用“学问”酿“评书”,拿“故事”说“历史”、说“名著”,在百家讲坛几乎成了“潜规则”。也就是说,不管你是多么有名的专家,都得把自己的学问讲到广大观众能听懂,能接受。

  阎崇年走上百家讲坛,百家讲坛开始走下神坛。

  百家讲坛收视率渐渐窜红,雪藏书斋五十年的阎崇年一举成名。

  公路铁路饭店通票

  山西师范大学,位于相对偏僻的临汾。学校居然能把阎崇年请来,成了全校的盛大节日。装千把人的礼堂爆满,走廊上站满人,走道上站满人,门窗挤裂,窗台塞满人,讲台上坐满人,只留一个空位,阎崇年的。

  阎崇年讲演两小时,然后,被学生团团围住,要求签名,要求合影。校方缺乏经验,不知道控制,或者gān脆就是乐意不控制。凡要求签名的都得到了签名,凡要求合影的,都能够合影。阎崇年老先生如此“好说话”,一点儿明星架子没有,反而被看成必须“捉”到自己相集里、放到人生记忆里的大明星!

  原定两小时讲演,变成了六个多小时的活动,阎崇年居然没散架儿,稍事休息,他还得赶到太原去。没有合适的火车,只有高速公路这“华山一条路”。

  没想到,大雾茫茫,临汾到太原的高速公路封了。

  不知是临汾送行者还是太原接待者,找到高速公路把关者,东说西说,左求右求,回答永远不变:大雾封路,天王老子来了,免谈!

  求情者忽然灵机一动,说:“车上是阎崇年!”

  把关者忙问:“真的?”

  求情者慌忙回答:“这还能造吗?”

  “不行,我得看看。” 把关者怕给忽悠了,决定“验明正身”,一边说,一边走出“岗楼”,打开车门,又惊又喜地叫起来,“哎呀,真是阎老师啊!您怎么来了?”

  高速公路闸门立即打开,把关者对司机小声叮咛:“大雾,一定开慢点儿啊。这可是咱阎老师在车上啊。”

  大雾迷蒙,几百里高速公路,只有一辆车,小心翼翼前行……

  阎崇年还必须从太原赶到河北某县,县宣传部长已守在太原。县委书记下了死命令:必须请到阎崇年!阎先生说:北京还有什么急事。宣传部长磨破嘴皮,最后gān脆上纲上线:“我们是贫困县,我们县的老百姓就想见见阎老师,难道您还会瞧不起咱贫困县吗?”

  这样的“罪名”阎崇年如何担待得起,连忙推掉北京的活动,“就是下刀子,也先到那个县去!”

  天没下刀子,仍然下雾。这次,铁路成了“华山一条路”。

  太原火车站人山人海,卧铺、硬座,站票,任何票都一票难求,买站台票进站硬闯上车补票?这个通常可用的办法也没法用,不卖站台票!宣传部长跟阎崇年一起坐在候车室,愁眉苦脸,一点儿辙没有。

  有个人突然站到阎崇年面前,问:“您不是阎崇年老师吗?”

  阎崇年慌忙站起来跟那个穿铁路制服的人握手。

  “我是太原火车站站长。”那人自我介绍。问明阎崇年一行是怎么回事,站长二话不说,立即带阎崇年和县宣传部长进站,守候在通常是列车长所在车厢停靠的位置。

  一会儿,一列火车“吭哧吭哧”停下,列车长下车,一眼瞅见站台上的人,顾不上跟火车站站长打招呼,直冲着阎崇年,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哎呀这不是咱阎老师吗?什么?您没票?您还用票?!直接上软卧!”

  阎崇年这会儿可真散了架了!简直是侦探小说的情节!他累极了,但不敢睡,万一睡过了站,可就对不起贫困县的乡里乡亲了。但是,他太累了。宣传部长职责所在,应该能提醒下车吧……

  有人轻轻推阎崇年,阎崇年奋力睁开眼睛,噢,列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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