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幸福_大冰【完结】(29)

2019-03-10  作者|标签:大冰

  直很担心我们有一天会说着说着措起来,连昌宝师弟

  都站了起来摇着尾巴挤了进来。

  昌宝师弟是条哈士奇,刚皈依不久。大家就指着

  昌宝说:“你看,你们俩连师弟都不如,起码人家不

  乱犯嗔戒。”

  这时,一个半天没说话的同修,幽幽地说:“我

  偶尔倒是会万幸这份苦楚的存在,不然我会忘记和自

  己对话,哪怕他是心魔……”

  这位同修是路平的好友,两个人经常会默默地对

  坐一个下午。一个泡茶,另一个喝,彼此沉浸在自己

  的世界里出神,或许是在细细品味不同的苦楚吧。无

  常无我的状态,算是一种空吗?他们自己个儿也不知

  道那空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也蛮喜欢这首《老路小路》的,有时候他捻着

  佛珠的间隙,会冷不丁地来上一句:“老路唱起的那

  首歌,为何让我泪眼模糊……”

  那首歌写于丽江,是路平来到丽江一年的时候。

  那时候,路平在丽江五一街下段的拐角处开了一

  家小酒吧,叫D 调。

  青石的门脸,青石的墙壁,长榻都是青石砌的。

  他把它当家,买了电视和电脑,吃住都在酒吧里面,

  忽然之间就安定了下来。他蓄起了一点儿胡须,人们

  开始喊他老路。此时,离他最初的漂泊,已经过去四

  年了。

  他从北京一路火车到昆明,在滇南、滇西北飘dàng

  了大半年后,一双破了dòng的鞋才踩上丽江古城的青石

  板。他选择在丽江留下,就像当年从西安选择北京,

  从北京选择远方,丽江就是那个他找了很久的远方。

  于故乡和北京,他是孤独的异类,于彩云之南的

  丽江古城,他却轻易地就能找寻到人生履历无比雷同

  的族群。

  路平和我、大军、大松、靳松一样,是古城最初

  的一批流làng歌手,彼此看对方都像是在照镜子。人以

  群分,无论丽江这锅杂烩汤水有多深,大家都以一个

  小圈子的形式游离在“浮躁”二字之外,自得地混在浑

  水里。

  后来,我们分别开过D 调、跑调、大冰的小屋、

  第一代江湖、凡间、丽江之歌、低调小馆等一系列火

  塘或小酒吧,我们不是连锁,却胜似连锁,并以此为

  根据地,草创了游牧民谣这个民谣小流派。

  我曾用矫情的文笔渲染过当时那种状态:

  这个世纪初,一群把音乐当gān粮的人,从天南海

  北、体制内外,揣着所剩无几的青chūn和还未gān涸的理

  想,不约而同地溜达到了彩云之南,溜达到了雪山脚

  下的小镇丽江。

  他们中有的平和淡定,永远一身褴褛布衣;有的

  堆起满脸胡须,总是低垂着眼帘;有的桀骜不驯狂放

  不羁,却人情练达和蔼可亲;有的低调寡言,从不向

  人述说哪怕一丝丝曾经的坎坷沧桑。

  他们是这座小城的过客或者常住民,夹杂在无数

  的艺术家和伪艺术家当中,每天静静地唱歌、喝茶、

  看书、买菜、赖chuáng、微醺还有恋爱。他们总是随身带

  着变调夹。他们弹琴,叮叮咚咚的,很小声很小声地

  唱歌给方圆三米之内的人听,他们唱自己的歌,无论

  是在街边还是吧台边,很小声很小声地低吟。他们也

  玩鼓,羊皮的、牛皮的、纸皮的手鼓,不是敲也不用

  力拍,而是轻轻松松地让手指在鼓面上跳舞。他们说

  有吉他和手鼓就够了,在这个拼命qiáng调形式和配器的

  时代,应该做点减法了。他们说有三两个人肯认真听

  歌就已经很够了,他们不奢望被了解,不害怕被曲

  解,不在乎被忽略……他们的原创赚取过多少女孩儿

  的深情凝望,数不清了。他们的原创勾起过多少游子

  的哽咽呜咽,数不清了。他们的原创诱发过多少过客

  的莫名叹息,数不清了。他们的原创让多少男人会心

  一笑,让多少女人莫名缅怀自己曾经的少女情怀,数

  也数不清了。清风抚山冈,明月照大江。他们简简单

  单地玩着音乐,玩着玩着,玩出了一个民谣流派:游

  牧民谣。

  共同的丽江背景、相同的音乐理念、类同的流làng

  歌手经历、出世又入世的原创歌词,物以类聚人以群

  分,没有比“游牧民谣”这四个字更适合用来定位他

  们这个群体了。

  音乐是羊,他们游牧在路上。远芳萋萋的路上,

  车水马龙、行人匆匆的路上,长亭外古道边的路上,

  苍茫肃杀的路上,锦衣夜行却自得其乐的路上,扬鞭

  策马、狷狂高歌的路上,无法回头也不屑于去回头的

  路上……

  他们都喜欢一句话:曾经有一个年代,流làng着的

  歌手被称作行吟诗人。

  这是2010 年以前,我写过的最矫情的文字。

  没办法,现在必须找层防水防风的冲锋衣套上才

  写得出,我也觉得怪丢人的。

  哈哈哈,对不起,敬个礼,请你吃块儿西瓜皮。

  ……

  这么荒凉的时代,敢真正行吟的诗人注定饿死。

  我不怕死,那我硬着嘴,这会儿在这儿怕什么呢?

  我怕看得越来越明白啊!

  ……

  难过的是,老路唱起的那首歌,为何让我泪眼模

  糊……

  那些美好得和假的一样的行吟,我肯说,可我自

  己肯懂吗?慢慢地,等我懒得张嘴了,是否又绕回到

  蝇营狗苟的人性深渊处了呢?

  老路唱起的那首歌,为何让我泪眼模糊,为何那

  些落花流水留也留不住,为何滚烫的温度,总相忘于

  江湖,为何总有些遗憾,留在酒杯最深处。

  我去你妈的万般皆苦。

  放任自流的小时光

  路平玩摇滚出身,有一副铁嗓子,民谣乐弹唱三

  四个小时和玩儿似的,连口水都不用喝。卖唱的时候

  数他的战斗力最qiáng,几乎没见过他唱累过。

  他卖唱有个特点,从来不和人jiāo流。无论对方是

  一脸多崇拜的漂亮MM ,出手多大方的豪气买家,他

  只管半仰着脖子唱他的歌,唱完了就闷着头抽烟,从

  来不接人家的话茬,经常会搞得对方讪讪的。他并非

  傲气的人,或许是当年那只飞来的酒瓶留下的yīn影太

  重了吧。

  所以,不论路平持久力有多么好,他的收入一般

  都是最少的,这个倒数的名次直到靳松加入卖唱队伍

  后才让贤。靳松是个除了吃饭唱歌以外,打死不舍得

  用舌头的人,语言功能退化得厉害。但那份沉默寡

  言,却很能激发大龄无知文艺妇女们的母性。

  那时,我们经常两人一组自由组合出门开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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