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了吗_白岩松【完结】(11)

2019-03-10  作者|标签:白岩松

  是的,我记住了,虽然它很难!

  名利场里的悲喜细节

  ◎时常电话响起,半天对方没有声音,在我“喂喂”好多次之后,对我反问:“你真的是白岩松?”然后一笑挂掉,留下我在电话这边摇头。

  ◎一次开车,误入一车队,被警察拦到一边。那时我开一辆富康,警察认出了我,开口就一句:“哟,怎么开的不是奔驰啊?”然后和我聊了十多分钟,最后让我走时,不忘又追了我一句:“下次别不开奔驰……”

  ◎2003年回广播学院,母校成立四十五周年校庆,一进校门不久,便不断面对师弟师妹合影与签名的要求。主持晚会时,我脱口而出:这不是广播学院的传统,我们那时候,不管谁来,迎接他的都是质疑的问题和怀疑的眼光,而不是签名和合影。

  ◎有一天开车,前面一兄弟突然横向开过三个车道,从前面出口上了辅路,导致后面一片急刹车,情形甚是危险。一会儿开到红灯前,我恰好和他并排,便摇下车窗,批评他危险开车。这位老兄拉我下车理论,并对周围围观者高喊:“快来看啊,十佳青年当众吵架!”弄得我像无理取闹者一样落荒而逃。

  ◎有一个冬日的凌晨四点,我要值一个早班,早早到电视台西门,意外地发现,一位上访的同胞,拿着写着我名字的上访信在等我。见到我之后,没太多言语,将信塞到我手里便匆匆离去。我不知道他在这里等候了多久,而我手中的那封信却分外沉重。媒体人的能力被夸大了,就如同我时常接到要求转给总书记和总理的信一样。

  虽然不太喜欢照相,但与人合影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这张照片是广州申办亚运会成功那天晚上,当地一位热心观众拍的,后来人家把照片寄给我,背后还起了个标题,叫“众星捧月”。不过自己得明白,这时的我,如同动物园里一只叫白岩松的动物,要是拿自己当回事,就真没活明白。

  ◎在广播学院的一次带搞笑性质的评选中,我意外获得“最不可能被女生诱惑的男主持人”第一名,面对这个“荣誉”,我一直不知道这是表扬还是批评,我该高兴还是自卑。不过,我猜想我夫人会很高兴,做一个被人知道名字的主持人,有太多的人在外面管着我,想花天酒地怕也不能。在《新闻1+1》评论“天上人间”事件之后,有人不屑地评论:说的一套一套的,他怎么可能没去过“天上人间”?老兄,抱歉,我还真没去过。

  ◎儿子上初中了,每当有人说起他爸爸时,他都含混其词,而当有人问他将来是否像父亲一样当个主持人时,他总是极其不屑地回答:拜托!我才不gān那玩意儿呢!在他眼里,做一个动漫工作者才是正当职业。

  ◎我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做新闻的电视人,特殊时代背景,让我们的名气被放大了,实际上,并不该享受到明星或名人的待遇,但可惜,似乎躲不开。被娱记跟拍过几次,仅我个人,也就罢了;可某次在机场,孩子、夫人和我都被偷拍,然后堂而皇之地在杂志上刊出,这就是典型的越界。孩子,怎么可以也成为娱记猎杀的对象?对此,你可以万分愤怒,然而又能怎样呢?只希望,人在做,天在看,大家要有底线。

  ◎我被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是:请问,对你影响最大的一个人是谁?对你影响最大的一本书是什么?我的答案总是不变: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个人是我母亲,没她就没我;对我影响最大的一本书是《新华字典》,没它我就认不了这么多字。

  ◎身在名利场,就要学会面对自己绝对陌生的“履历”。比如在人家的笔下,我和我夫人中间的“媒人”是一个红薯,我的普通话多亏有她的督促才能练顺口等等,似乎我谈恋爱时,一直有记录者在场,居然还能复原我们的对话。看到这些,我和夫人常常大笑:咱们的恋爱要是像人家写的那样就好了!

  ◎在大学讲课,有一位站在最后一排的同学问我:“白老师,我在最后一排,您在第一排,我什么时候能和您一样?”我的回答是:“在我的眼中,现在的你才是在第一排。你有无数条道路可以走到我这儿,但我再也找不到一条可以到达你那儿的路,该难过的是我。”

  ◎一次做《艺术人生》,朱军问我:要gān到什么时候?我答:一定要gān到观众恋恋不舍,自己去意已决。旁边的杨澜插话:千万别最后反过来,自己恋恋不舍,观众去意已决。

  ◎自己话语权已经太多,于是从未有开博客或微博的打算,但后来有人告诉我:“你在网上开了博客。”我惊讶:我怎么不知道?其实,我永远不会有经纪人,也不需要新闻发言人,那些博客或微博,抱歉,不是我的。

  ◎有主持同行,接到过署我名的手机短信,说手机丢了,记住新号,几番短信jiāo流,似乎一切正常。然而过后不久,突然同行又接到“我”发过去的短信,说有急事,让同行汇钱。这时同行才怀疑有假,开始询问,得知遇到了骗子。当我知道此事,一身冷汗,不知骗子得逞过没有。

  ◎被别人要求合影,不好拒绝,但往往加上一句话:千万自己留着用。这并不是废话,十多年里,时常有人拿着与我的合影,说我是他的弟子,是他的客户,是他的铁哥们儿,是他产品的使用者。再次抱歉,应该大多数都是假的。只是不知道,如果因此有人上当受骗,我是不是该道歉?

  ◎常有人因我在电视台,而和我探讨体制内体制外的问题。其实这可能是一个伪问题。中央电视台内也有不少特立独行的主持人,甚至反而比其他台多,说明体制内也有有趣的东西,也是有机会就会生长。而至于人们所说的体制外,我总想反问一句:在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哪儿,是体制外呢?

  名与利,包括心理都是坎

  在一次主持人的论坛上,我对台下的同行说过这样一段话:“我们这个行当,是一个名利场,从某种角度说,它也是一个绞肉机,如果不是打算以长跑的姿态进入,而仅仅因为诱惑而入,终究,是一个牺牲品。”

  名,是第一个挑战。你用嘴来活,也活在别人的嘴里。人群面前,有的人被众星捧月,有的人被视而不见。你是否做得到众星捧月时还知道自己是谁?被视而不见时还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各种奖励也是如此。有人说,如何面对失败决定人们是否可以成功,依我看不一定,如何面对表扬、奖励和成功才是真正的考验。在这个名利场里,随时会得到泡沫化的表扬,其实它更可怕。有的人,经常接受夸张的表扬,但对批评却难以承受,更别说夸张的批评。然而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可以接受夸张的表扬,却不可以接受夸张的批评?比如我自己,曾经今天被人称为“民族脊梁”、明天就被叫做“汉jian”,对此,我必须适应,因为,这是这个行当的伴生物。

  这张照片,是1997年,我与敬一丹、倪萍、汪文华三位大姐同获“金话筒奖”时的合影。当时我还是绝对的“小弟弟”,如今,在很多同行面前,我已是“白老师”。当年获奖后,我曾困惑:下一个目标与动力是什么?现在明白了:忘掉奖项,永远把自己当一个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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