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62)

2019-03-10  作者|标签:[法]西蒙娜·德·波伏瓦

  《法国新评论》的书有一种气味,某种纸的气味。这些书出版后,仍然保持 一点这种气味。我记得它。你可以说这是文化的气味。这个《法国新评论》 真正代表某种东西。这就是文化。

  波伏瓦:现代文化。

  萨特:我接连读了康拉德的许多东西。对我说来康拉德就是《法国新评 论》,因为它们发表了他的全部著作。

  波伏瓦:你为什么这样喜欢康拉德?这是你第二次提到他了。

  萨特:我不是那样喜欢康拉德。但我那时在亨利四世中学,在哲学班, 是一个寄宿生,在自习室我接触到文科预备班的孩子,他们正准备考巴黎高 师,接受一些有名的教师例如阿兰的指导。他们同我们jiāo谈,这是一种很大 的荣幸,因为他们属于比我们高的班级。他们是一些很特别的人,我们不太 了解他们,又想去了解他们。他们常让我们读他们图书馆的一些书,特别向 我们推荐康拉德的书。

  波伏瓦:通过这些孩子或其它情况,阿兰对你有什么影响吗?你在哲学 班时读过阿兰的东西吧?

  萨特:一直到文科预备班我都没有读过他的东西,后来,在巴黎高师时, 我读了他的一些书。

  波伏瓦:所有那些伟大的古典作家,我说的是左拉、巴尔扎克、司汤达 这些人,那时你读他们的东西吗?

  萨特:左拉和巴尔扎克我不太感兴趣。后来我读了一些左拉的东西,但 我从没有真正深入到巴尔扎克中去。有条件时,我给自己搞了一个古典作家 书库。司汤达,我马上就喜欢上他了。我是在哲学班开始读他的东西,直到 巴黎高师我还在读。他是我特别喜爱的作家。当我听人说,十七八岁的青年 人不应该读他的作品,因为他使青年人变得老成暮气,给他们一种yīn暗的思 想,使他们厌恶人生,我感到十分惊讶——这就好像是在说我的情况。我仍 然无法理解,此外??

  波伏瓦:是的,正好相反,他是非常振奋人心的。

  萨特:对。司汤达那儿有着爱的事业,有着英雄主义,有着冒险。我实 在不明白那些反对司汤达的人是怎样想的。

  波伏瓦:说得非常好。还有谁?

  萨特:还有一个类似司汤达的作家,我同我们那一伙人一起来读他,跟 那些年长者的态度正好相反,甚至包括老师。

  波伏瓦:总之,阅读是把握这个文化世界的一种方式,同时显然也是一 种愉快??

  萨特:这是一种愉快。但我也为自己创造了这个世界。从根本上说就是 我们地球。因为我雄心勃勃(我想生活在许多国家,生活在不同的人们之中, 生活在各种环境之中),这给我一种预示。直到我在巴黎高师的第三年我还 在大量地阅读。我为了准备教师资格会考停止了阅读,但第一次考试我还是 没有通过。

  波伏瓦:你读得很多。刚同你认识时我非常吃惊:你读过的那些人,大 家通常都不读的。你读了鲍尔-洛门和内波米塞娜·莱默西尔的东西。你有一 种包容一切的文化。

  萨特:是的,我从历史课和文学课那儿得到信息。历史老师和法文考师 在上课时提到这些人。这样我就去找他们的书读。

  波伏瓦:在巴黎时,你是怎样得到这些书的?

  萨特:有些是尼赞借给我的,有些我自己买。后来,我说过了,亨利四 世中学文科预备班的孩子们经常借给我们一些书。

  波伏瓦:在通过了教师资格会考以后,阅读对你意味着什么?记得在你 服兵役期间,这首先是当作一种消遣。

  萨特:是的。 波伏瓦:因为当时你非常烦闷。 萨特:对。 波伏瓦:但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对不对?

  萨特:阅读总是同世界相接触。一部小说,一本历史或地理书——它对 我谈到世界。在某个确定的地方发生了一个特别的事情,或者它发生在一百 年前,或者如果我要去某个国家,这就会发生某事。这是我正在搜求的关于 这个世界的信息,这是使我充满热情的信息。

  波伏瓦:我记得你在教师资格会考后读了许多外国书。许多美国书—— 例如,多斯·帕索斯。

  萨特:对。我发现美国文学很吸引人。

  波伏瓦:俄国文学也是的。

  萨特:我读了旧俄罗斯的书,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等等,有很 长时间。这些书是在公立中学时被推荐给我的。当时我不怎么留心托尔斯泰, 但后来我变得对他感兴趣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当时就很喜欢。

  波伏瓦:你在勒阿弗尔教书时,读得多不多?

  萨特:多,我经常读??

  波伏瓦:一旦你开始认真地写起来,你还有时间去读吗?这时阅读对你 有什么意义?

  萨特:在火车上我读了很多东西。勒阿弗尔—巴黎,勒阿弗尔—鲁昂。 那时我发现一个新东西——我对侦探小说感起兴趣来了。

  波伏瓦:噢,是的。

  萨特:在这以前,是惊险故事。在火车上没事可gān。看着人们过来过去, 只有阅读。读什么?读我称为非文化的东西,我从侦探小说中吸取的文化不 是真实的文化。

  波伏瓦:我们经常坐火车。

  萨特:路也很长。这样我就读侦探小说。 波伏瓦:你为什么喜欢侦探小说? 萨特:我确实被它的那种悬念所吸引。我想大概每一个人都是因为这个 而读它。

  波伏瓦:是的,但你本来可以不那么看重它的。 萨特:我是可以这样,但这儿同样有那种让我感兴趣的冒险的老气味。 波伏瓦:它的结构也使你感兴趣吧? 萨特:对。我常想,这种结构形式可以运用到一些较严肃的文学主题较 qiáng的长篇小说中去。这就是说,搞出一个结构,让这个谜到最后自己拿出谜 底来,我想,这会产生一种有点隐秘的东西——不是指一个罪行,是说在一 生中发生的什么事,是说男人之间的关系或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可以 说明一部小说的主题。事实逐渐被展示出来。人们不断地猜测它。我认为这 样就有产生一部小说的可能性。后来我放弃了这种方法。在《自由之路》的 仍然使人想到侦探小说的某些方面。例如波里同劳拉的关系。

  波伏瓦:甚至在《恶心》中,仍有着某种悬念,因为主人公猜想道,“这 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萨特:是这样的。

  波伏瓦:我想,一本侦探小说很受欢迎,是因为有一种必然性,这是吸 引你的东西。

  萨特:这是一种特殊的必然性。这时多数的必然性是通过对话表达的, 因为在一本侦探小说中当一个侦探发现某个东西时,那儿就会产生??

  波伏瓦:产生探问。

  萨特:最主要的是对话,在对话中表现出或再现出事实,产生了焦虑或 激发情感的态度。所以这意味着这个对话可能是非常??

  波伏瓦:可能是非常有行动的价值的。

  萨特:对。这可以使人们活跃起来让他们行动。谈话中有着冒险的成分, 而这个作为冒险的谈话对我有重要意义。

  波伏瓦:然后是什么?除了侦探小说?当你在劳恩和回到巴黎时——简 言之,战前你作为教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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