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处理仇人的骨灰_钟伟民【完结】(38)

2019-03-10  作者|标签:钟伟民

  拜肚子

  清顺治九年,李定国率兵攻新会,新会城城中粮尽,清军守将肚饿,就吃居民。一天,城门就要关闭,几百个乡下人涌近,要进城避难;新会县令不同意收留他们,清军守将说:“情势紧急,这批人,可作为军兵十天的口粮。”于是,打开城门。

  新会县城被困八个月,守军吃掉近万人。有户人家数口被吃,只有一人幸免,兵乱过后,这个幸存者在路上遇见清军守将,忽然跪下来向他下拜。守将惊问:“你拜我gān什么?”那人说:“我父母妻子全葬在你肚子里,他们没有坟墓,如今寒食节临近,我不朝你肚子下拜,又该到哪里去拜呢?”守将一脸羞惭,无言以对。

  吃人不好,吃猪吃牛不好;吃猫吃狗,更不好;动物有灵性,会痛苦,午夜梦回,觉得吃荤,对不起它们;多吃,会痴肥,也对不起自己。硬起心肠,有一天,决定吃素;真的吃了一天。

  吃素,是为了逃避一个噩梦:

  我变成那个清军守将,某天,郊游,顺道参观农场;忽然,一头大肥猪蹲在我面前。“你拜我gān什么?”我问。“我父母变了烧肉,妻子是猪扒,儿子没见过世面,就成了化皮rǔ猪,全葬在你肚子里,它们没有坟墓,如今寒食节临近,我不朝你肚子下拜,又该到哪里去拜呢?”肥猪说。我一脸羞惭,无言以对。

  然后,一条肥牛又蹲在我面前。“你又拜我gān什么?”我问。“我父母变了黑椒牛柳,妻子给你当牛孖筋,儿子没见过世面,就成了烧牛仔肉,全葬在你肚子里,它们没有坟墓,如今寒食节临近,我不朝你肚子下拜,又该到哪里去拜呢?”肥牛说。我一脸羞惭,仍旧无言以对。

  我不能吃素,但劝朋友吃,积了yīn德,就可以吃尽梦中的猪牛。

  便宜货

  台湾有一个男人,因为女朋友移情别恋,醋意大发,妒火中烧,为了斩人,他买了两把菜刀,刀,又大又利。“有杀无赔!有杀无赔!”他呼喊着,找到女朋友,左一刀,右一刀,一路追,一路斩,追了很远,斩了很久,终于,把女朋友斩碎,留下一条曲折的爱情血路。

  “你gān吗要买两张菜刀?”法官问他。

  “买两张菜刀,送一把剪刀。”男人理直气壮。

  可以推断,女人离开这个男人,是因为他太贪小便宜。

  便宜莫贪,因为贪便宜,多少得付上代价;比方说,黑店里,陈列着一套四张的柳州木椅子,你本来是不需要的,但买椅子送烤面包炉,你觉得“赚”了个面包炉,就买了这套椅子;然而,你吃了烤面包,易上火,口腔会溃烂,这个烤炉,对你来说,是废物,是刑具。

  椅子送到家里,碍手碍脚,小屋成了货仓,木头,gān会裂,湿会长虫,不gān不湿会散发棺材味,没多久,你还得贴钱请人搬走这些“便宜货”。

  我生活jīng简,只保留一张信用卡,多年来,积下来的“分数”很多;每隔一段时日,信用卡公司就寄来小册子,说明什么分数,可以换什么东西;大概分数越高,东西越名贵。

  小册子,我从来不看;看,làng费时间;去换,làng费jīng力;这些时间和jīng力,本来就可以用来赚钱,用来享受。

  真正需要的赠品,比方说,健康,宁静,丰足,不挑吃的猫,美丽温柔忠心的女朋友……难道可以用这些“积分”换得到?

  医生朋友告诉我,某天,有糟老头去求诊,验出一身性病。“又去嫖jì?”医生问他。“你可能不相信,二十五块钱,就可以做一次,便宜吧?”“便宜。”医生同意。“你要不要地址?是老了一点,不过,说我介绍去的,会加送jī脚汤。”糟老头,最会为人着想。

  非礼

  要填满一间空屋不容易,大家私没买全,就得找惬意小家具;gān脆飞到泰国,曼谷有全世界最大的跳蚤市场Chatuchak Weekend Market,摊位超过八千个,还有座Maboonkrong Shopping Center,大得像几家工厂并起来,想得出和想不出的东西都有,时间充裕,没有找不到的。

  狂买,天天买得大汗淋漓,但开心;开心,除了价廉得很,物美得很,还因为人,有礼貌得很。酒店门前,有替人截计程车的,头戴防毒罩,手持电光棒,在车流之间穿插,命若琴弦,危在旦夕,整天热心迎送客人,你感激,合什说一句:“级欢级!”他竟也在路中心夹着电光棒合什回礼;礼数,竟然重于生命。

  在市场购物,有小孩过来卖纸巾,要了一包,给他二十铢,故意多付,他收了钱,再多给我两叠,童叟无欺。星期天,“贼捉贼”(Chatuchak)市场满眼是人,但绝少拉扯推撞,都尽可能忍让;要走,你先走;有人挡路?可以等,可以绕圈过。

  在小摊档挑靠枕,忽然,耳边有女人bào喝:“Excuse me!”我不假思索,用同样的语气回了一句:“你老母!”原来两个香港八婆要从身边过,好看清货架上的东西。奇怪,我身旁就另有通道,多走两三步,就直达huáng泉,怎么硬要阻人办事,而且把“请借光”的内容,用“快滚蛋”的语气来说?我回一句贴合这种语气的“你老母”,两人竟瞠目结舌,没想过有人这样以“礼”相待。

  难道不知道礼貌的用语,要用礼貌的语调和态度来说?八千摊位,招引四方来客,怎么就两个会说“Excuse me”的“香港同胞”最惹人反感?礼貌,源于一个“敬”字;对于“不敬之礼”,我会滥用生殖器,还以“非礼”。

  非常恐怖个案

  有两件事,我是从一个大国手朋友那里听来的,非常恐怖,非常恶心;有洁癖,或者心脏衰弱的读友,勿往下看。

  医院大房,躺着一排久病不起的男人;一个老头,患了末期癌症,某天,鼻头肿胀,越胀越大,像一个乒乓球,然后,像一个网球;医生认为:按发展趋势,不出半月,会肿成一个篮球。

  因为没有溃烂,皮肤润亮,医护人员全没深究:这个人,怎么会行上蓬勃的鼻运?有医生还惊叹造化之奇,掷下一句:“真大,像病chuáng上一枚红太阳!”一天,病人要下chuáng,但四肢乏力,脚一着地,就扑倒。

  “阿伯,你没事吧?”俏女护趋前搀扶;老头左摇右摆,似乎还挂着两行鼻涕;那颗浮晃的头,忽然,搭在女护肩上,源源不绝的“鼻涕”,一大堆,甩上她的脸。

  “虫!”围观者惊呼。

  老头皮球鼻破了,千万条白虫连huáng浆从鼻孔窜出来,虫怕光,见dòng就钻,俏女护一张脸七个窍,顿成虫窝。看的人瞠目结舌,就是不敢伸手援助。原来蚊蝇最会欺人病,竟在老头鼻头的伤口里排卵,让虫子当是巢xué安居。

  据说,女护从此睡不稳,得长期接受心理治疗。

  另一桩,恐怖,在骨子里。小男人染了艾滋,仍旧跟女孩热恋,上chuáng,“没大碍,用些针药就好。”他说。女孩不介意,反正早晚会给传染,gān脆放手大gān,由他不戴安全套瞎搞。

  果然,女孩不久也染了病。“没大碍,用些针药就好。”他义不容辞,两人携手去见我的大国手朋友。“我们打算生个孩子。”女孩笑眯眯,为了就要有爱情结晶而高兴。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38/51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