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围_柳建伟【完结】(22)

2019-03-10  作者|标签:柳建伟

  外面,已经夜暗。

  江月蓉如约带着鸽子来到C市中心广场,等了很久不见朱海鹏,因广场新扩建不久,加上前些年环境污染严重,偌大的广场,看不见自由飞翔的任何鸟类。江月蓉拎的两只鸽子就格外引人注目。一个牵着五六岁小男孩的老者,被男孩拉着,一直若即若离追随着江月蓉。

  小男孩忍不住他说:“爷爷,我可以和鸽子玩一会儿吗?”老者道:“要是阿姨愿意,你当然可以和它玩。”小男孩仰脸问:“爷爷,把我的蛋糕分一点给鸽子吃好吗?”老者从手提兜里拿出一块蛋糕递给小男孩。小男孩紧跑几步,追上慢慢走着的江月蓉,怯生生地仰脸喊一声:阿姨——“江月蓉转过身,目光扫了几扫,终于找到了小不点,笑吟吟地弯腰问:”小朋友,你喊阿姨有什么事?“小男孩举着蛋糕说:”我喂鸽子行吗?我看它们饿了。“江月蓉蹲下来,放好鸽笼,伸子拍拍小男孩的头,”你喂吧,它们真的饿了。“老者拄着拐杖走过来,慈眉善目地看着喂鸽子的孙子,感叹一声:”不用笼子装就好了。这么大个广场,应该有成群的鸽子。“江月蓉站起来,溜了一眼广场,”老伯,听说这个城市从前还有鹭鸶,吃饱了,也会飞到老广场上来。“老者悠悠地叹道:”不怕人的鸳鸯,我只是像他这么大时在锦江边上见过。成群的鸽子在巴黎留学时倒是常见。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得上。“小男孩问:”阿姨,你这鸽子会飞吗?“江月蓉说:”当然会飞,它们不是一般的鸽子,能飞回几千里外的家。“小男孩说:”你让它们飞飞好吗?“江月蓉看看挤在高楼缝缝中的夕阳,说:”当然可以。“蹲下来,托出一只鸽子。

  鸽子咕咕叫两声,两翅一振飞了起来,鸽哨声引得小男孩拍着手直跳。另一只鸽子自己跑出笼子,跟着飞了出去。

  江月蓉叫一声:“糟糕。”这时朱海鹏喘着气跑过来接道:“没关系,这样它们路上好有个伴儿。”江月蓉拎上空笼子,扬扬手和小男孩告别,边走边说:“你一向很守时,出什么事了?”朱海鹏道:“下午听说方副司令喝酒喝住了院,赶到医院看他,耽误了。”江月蓉忙问,“要紧不要紧?”朱海鹏说:“人没见到,估计问题不大。他的胃前一段不太好。”“你的报告上面有没有反应?”“护士说,方副司令上午还在病房看材料,我估计就是这个东西。如果军区下决心搞这次大演习,我想请你做我的助手。”江月蓉笑道:“还没当司令,就开始组阁了?我能帮你gān什么?打仗的事我可一窍不通。”“我想把信息战引入这次演习,这可是你这个计算机软件专家的拿手戏。如果演习中能出现信息大战,意义就大了。”“这可能需要奇才、怪才,我恐怕只能编编加密程序。你别说,还真有这样的人。”朱海鹏眼睛一亮,“是准?我把他借过来。”江月蓉说:“晚了。所里前一段出了一件事。一个叫程东明的年轻人,搞密码的,和在银行工作的妻子打赌,说他一周内可以把省工行自动取款机的软件密码破出来。”“破出来没有?”“你听我说嘛。没破出来怎么能用一张只有三百元余款的卡取了五万块?小两口看着五万元一夜没睡,第二天去投案,银行的人还认为程东明是说疯话。程东明只好当场试验。”“他现在在哪里?”“能在哪里?等待军事法庭审判。”“这个人我要了。”“你开什么玩笑!”朱海鹏笑道:“试试总行吧。他的犯罪动机不恶。事后又自首了。给他提供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立了功,还能为部队留个怪才。”江月蓉叹一句:“你这是什么脑袋。”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脸怒容的方怡从后面大步赶来了。

  方怡在朱海鹏背上拍一掌,大声说:“你比兔子跑得还快。”转身笑着对江月蓉说:“江小姐,我想借用朱海鹏一个小时,可以吗?”江月蓉错愕地看着方怡,没说话。

  朱海鹏说:“方总,有话你尽管说。”方伯说:“这笔账得单独找你算。”江月蓉勉qiáng笑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谈吧。”说着,急急地低头走了。

  朱海鹏气得原地打了一转,“三小姐,我躲也躲不掉,你不在医院侍候老爸,找我算什么账。我不记得欠你什么。”方怡指指马路对面的咖啡馆道:“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找个安静地方再说。”朱海鹏只好跟着方怡去了咖啡馆。天还没黑,咖啡馆里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两个顾客。朱海鹏知道军装太扎眼,脱了上衣放在条椅里边。

  方怡冷笑道:“穿着军装陪女朋友在市中心广场放鸽子招摇,就不怕人说了?”朱海鹏说:“这么说你在跟踪我?”方怡说:“在军区总医院我就发现了你那辆破车,一直追到中心广场。我爸总把你视作忘年jiāo,可惜他还不知道你重色轻友。”“你——”朱海鹏长吁一口气,身子朝后仰着,眯着眼盯着方怡看。

  方怡用怨中带恨的目光迎上去,“重色轻友还太轻”我看你是谋官害命。“朱海鹏正要发作,小姐把咖啡端了上来。

  方怡眼含泪光,“你不该煽动一个即将离休的老人做一件他力所不及的事。再槁一次大演习,你不过只是一个当配角的蓝军司令。我真不明白,在你眼里,松下幸之助、比尔·盖茨竟比不上一个一辈子打不上一仗的将军。”朱海鹏说:“眼下我只是军人,我只能做一个军人应该做的工作。”方怡说:“你知道我爸为什么住院吗?”朱海鹏说:“喝酒把胃病喝犯了。”方怡说:“那杯酒是因你喝的!胃病?他是肝癌晚期!”朱海鹏惊问道:“你说什么?”方怡流泪重复道:“肝癌晚期。”朱海鹏听呆了,喃喃道:“不可能。”方怡擦擦眼泪,“确诊了。上午他看了你的什么报告,下午就吵着要出院。朱海鹏,你应该明白,只要演习被批准,我爸这条命就算jiāo待了。”朱海鹏说,“能不能手术?”方怡说:“只有让这个演习流产了,才能让他多活两年。”她拿出一百块钱放在桌上,“我见你就是给你说这事,你看着办好了。”站起来独自走了。

  朱海鹏望着一盏雕花吊灯,心中一片茫然。第二天一大早,他驱车去了军区总医院。方英达已不在病房。朱海鹏赶到方家。保姆小英说方英达上班去了。再到办公大楼,发现方英达并不在办公室。

  梁平拿着一叠文件走进来,看见是朱海鹏,说道:“你也太性急了,这种耗费上千万的大演习,几天时间定不下来。”朱海鹏悔恨他说:“都是我的错。你们为什么不劝他住院治疗呢?”“我们?”梁平道,“你的消息蛮快。住院治疗?专家会诊的结果,无法手术,只能保守治疗。我能劝他住到医院去?他说他没病。又不好把病说破。只好由着他。”朱海鹏说:“这可怎么办?”梁平说:“秦司令让他住院,刚才他还跟秦司令发了脾气。秦司令部没办法,只好让他参加上午的常委会,汇报大演习的设想。”朱海鹏走到党委会议室门口,伫立倾听,只听方英达洪亮的声音响着:“不能等,不能靠。我不看到A师真正的作战能力,死不瞑目。该到下决心的时候了。”朱海鹏含着眼泪从虚掩的门缝看一眠,只见一团雪白在屋内跳动着,跳动着。他迈着有力的步伐,穿过走廊,走出办公大楼,心里只有一个愿望: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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