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_周中【完结】(88)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中

  他依旧保持着傍晚散步的习惯,看到别的中老年夫妻成双成对地结伴而行,偶尔有白发苍苍的老年夫妻互相搀扶着行走时,一丝忧伤袭上心头。他多么想有一个倾诉的对象,而这个人只能是自己的亲人,就是最要好的朋友也得留有余地,自己的情妇陶小曼固然不错,可是,有些话也不能告诉她,只有在亲人面前才可以敞开心扉,毫无拘束地畅所欲言。

  他多少次伤感地问自己:侯石嘉呀,侯石嘉,有谁能够像亲人那样听你的倾诉?又有谁能够为你分忧解愁,出出主意而又不留后患呢?听到女儿的声音他甚至失态了,哭出了声。侯颖瑞敏感地问他怎么了。侯石嘉突然意识到,现在还不能让女儿知道外孙罹难的消息,自己必须坚qiáng。于是,他就笑着说是好久没有侯颖瑞的消息,现在听到女儿声音太激动,这才搪塞了过去。

  上午,他特意在“好莱屋”美容美发中心理了发,又染黑了头发,仔细地焗上油,还做了面部护理,他要jīng神抖擞地见自己的宝贝闺女。为了不让她看出蛛丝马迹,特意带上办公室副主任钟维民和司机张忠新一道来到西京国际机场候机大厅,他们等待着侯颖瑞的归来。

  侯颖瑞拖着考究的行李箱,满面chūn风地出现在西京机场国际厅。早已等候在隔离线外的侯石嘉他们面带笑容地走上前去,钟维民接过她的行李。侯颖瑞小鸟般扑到侯石嘉的怀里,父女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侯石嘉老泪纵横,惹得侯颖瑞一阵辛酸,她觉得父亲老了。女儿轻轻地为父亲拭去泪花,满含柔情地说:“爸爸,不要难过,女儿这不是回到您的身边来了嘛。”

  侯石嘉慈爱地拍拍女儿的脊背,深情地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呀。人老了,舐犊之情越加qiáng烈,想你呀!女儿,你可知道老父的思儿之心呀。”

  女儿也激动地说:“我在国外也想您呀,爸爸。主要是进修、讲学的时间有限,女儿想多学些知识,所以,就与您联系少了。爸爸,您能理解吗?”

  侯石嘉微笑着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爸爸没有老糊涂,知道我女儿在搞科研嘛。爸爸高兴还来不及呢。”

  父女俩寒暄完毕,侯颖瑞的眼睛四处搜寻,希望看见朝思暮想的儿子。她猜想好学的儿子一定又是在候机大厅里的书店看书呢。生长在知识分子家庭的徐侯昊,从小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学习,小小的年纪就能背诵唐诗宋词,熟读《弟子规》,十分孝顺。父母的婚变使他比别的孩子早熟得多,十分懂事,小大人似的很会约束自己,功课很好,从来不需要大人操心。

  徐亭津不断骚扰侯颖瑞的那几年,才四五岁的徐侯昊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好孩子自己能挣钱养活自己,没长大的人才向大人伸手。没羞。我长大了当警察,把爸爸抓进监狱,不让爸爸欺负妈妈。”侯颖瑞满含热泪地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就在自己去澳大利亚讲学进修临走时,小昊昊安慰她:“妈妈,好孩子不哭,长大后我也要出国讲学。咱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想到这些,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她急切地想见到孩子,她心中埋怨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还不来见妈妈?妈妈多想你呀!

  看到女儿环顾四周不断搜寻的急切样子,侯石嘉松弛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为了稳住她,他就装作轻松地问:“走吧,瑞瑞,你还在找什么?”

  侯颖瑞急忙问:“爸爸,昊昊怎么没来?”

  侯石嘉赶忙故作镇静地说:“孩子在上学嘛。”

  侯颖瑞不解地说:“我不是告诉您,让他请假吗?”

  机敏的钟维民看到侯石嘉有些发愣,连忙接过话茬说:“小侯,育红花学校今天考试,将按照成绩调整班次。你也知道,像育红花这种全封闭的双语教学寄宿学校管理制度是很严格的。”

  知道儿子在学校考试,侯颖瑞一颗悬着的心完全放下来了,就乘车和父亲一道回到家里,她亲自下厨房为父亲做了可口的饭菜。父女俩有滋有味地吃了一顿团圆饭。饭后,侯石嘉看看表,时间已经是下午1:50了,嘱咐女儿好好休息后离开家门上班去了。

  侯颖瑞一觉睡到次日上午10点整,她觉得疲劳顿消,整理完自己带回的随身物品,又找出父亲要洗的衣服和chuáng单、被罩,打开滚筒式全自动洗衣机。

  她一边洗衣服,一边翻看影集,寻找过去的温馨。看到年轻的父母怀抱着他们姐弟俩喜笑颜开的老照片,她不由得笑了;再看到从前她与父亲、弟弟和儿子的合影,她更加想念儿子……洗完衣服,她走到阳台晾晒衣物。

  不经意间,她发现全封闭的通畅阳台上的柜门没有关严,就赶紧忙完手头的活计,走过去,打开柜门,收拾起里面的东西。突然,一份jiāo通事故处理责任书映入眼帘。她好奇地拿过来一看,上面的大意是:一辆大货车违章行驶在泾渭路与违反jiāo通规则的雍DZ1796摩托车相撞,造成两死一伤,摩托车驾驶员当场死亡……

  她想知道事件的全过程,可是,翻过来没有文字,她纳闷了:怎么只有一页?一丝不祥之兆袭上心头。她知道前夫徐亭津曾经有过一辆红色的摩托车,车号好像是“雍DZ1796”……她不敢往下想了。

  侯颖瑞的心乱了,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她拿过家中的电话簿,找出育红花学校学生管理部的电话拨打过去,说:“喂,我是徐侯昊的妈妈,请问孩子们的考试结束了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甜美的女声:“您好!这里是育红花学校学生管理部,我们这几天没有安排考试。”

  侯颖瑞急切地问:“那么,徐侯昊他学习怎么样?”

  “这个学生好长时间没有来学校,他好像退学了。”

  侯颖瑞无力地挂断电话,一下子瘫在沙发上,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发疯似的拨打父亲的手机。侯石嘉的手机总是占线,惶惶不安的她又拨打局长办公室电话,可总是没人接。

  半个小时后,几乎疯狂了的侯颖瑞终于拨通了侯石嘉的手机,她歇斯底里地问:“爸爸,昊昊到底怎么样了?!你告诉我!”

  侯石嘉觉得再也瞒不住了,就对女儿说:“你冷静点,我马上就下班,回来再告诉你孩子的情况。好吗?”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他的消息!”

  侯石嘉立即关了手机,带着钟维民和陶小曼坐上张忠新的车,火速回到家中,要依靠他们的帮助使侯颖瑞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们一进门,侯颖瑞就迫不及待地问:“爸爸,昊昊到底怎么了?”

  侯石嘉难过地转过身去,陶小曼轻声说道:“颖瑞妹妹,我们都是母亲,我知道你的心情。徐侯昊已经不在人世了。”

  侯颖瑞大叫一声“昊昊,我的儿子!”后即昏倒了。

  陶小曼他们赶快捶背压胸,掐人中,刺中指。侯颖瑞轻轻哼了一声,放声大哭……

  侯石嘉僵站在一边,无助地看着钟维民他们。

  钟维民大手一挥,镇静地说:“让她哭吧。”世上多少伤心事,无非生离与死别。他示意大家站在一边。陶小曼走过去把侯颖瑞抱在怀里,她们一起哭着,几个男子汉也忍不住满眼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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