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卫军_方南江【完结】(90)

2019-03-10  作者|标签:方南江

  高见青说:“这种话贺东航说说还可以。索部长是甲方质量总监,又是和大东公司利益相关的人,这个玩笑开不得。”

  索明清听出高见青话里有话,反感这种教训晚辈的口气,就说:“老索当部长资质不够,开玩笑的资格还是有的。”

  罗玉婵像啥也没听见似的:“甘副总这几天在忙啥呀?捎话给他,我还要跟他学搏击呢!”

  首长办公会叶总主持。他抱着一摞电报夹子提前到了,胡子刮得光光的,着装很严整,长袖衬衣的下摆按规定扎在裤腰里,系了领带。他的肚子在胃的位置就鼓起来,像扣了个小号行军锅。

  宁政委和索明清在健身房打完乒乓球,相互批着臭球,卡着点进了会议室,宽松着衬衣坐下了。苏娅向叶总报告人齐了。叶总“唔”了一声,继续看电报。等了一会苏娅又去报告,叶总还是“唔”,还看电报。满屋子只听落地钟自己咔咔响,叶总还没抬头。一屋人正在僵着,就听宁政委扑哧笑了,说:“老索啊,咱俩整理警容风纪吧!”等二人红着脸把衬衣扎进裤腰里,叶总才抬头宣布:本次办公会七项议题……

  关于武警派员参加三大材采购的事,贺东航不甘心,又拿到今天的首长办公会上来说了,结果不但终获通过,甘冲英还被叶总和宁政委共同撸了一顿。

  索明清汇报了西郊工程进展情况之后,贺东航正式提出三大材应由我们甲方采购,至少要派人参加采购。甘冲英拍拍面前的文件夹子说,省里明明规定应由乙方办,你们司令部三番五次提这个问题究竟什么意思?他上任以来很想把工程抓好,由于工程事关大局,不仅贺东航隔三岔五去指手画脚,叶总和宁政委也常去视察作指示,而且有的指示相互矛盾,使他很烦。他借机发了一通火:

  “我认为现在有的部门、有的同志,不按分工乱插手、乱gān预,是非常不好的,而且动机和效果都很不好。党委分工我抓工程,我就要向党委负责,信不过我可以另请高明。如果再这样乱捅咕,出了问题我不负责。”

  贺东航不说话了。他听出了甘冲英的两个误区:对党委集体领导和首长分工负责的理解各有偏差,属于基础知识方面的欠缺。根据他的体会,初进领导班子的人要切忌两条:一是把自己分管的工作视为独立王国,别人过问就是争权,甚至总队长、政委都问不得。再是开口闭口“我对党委负责”。政工条例规定得很明确,只有总队长、政委才有资格对党委负责。甘冲英在支队当头当惯了,啥事都个人说了算,初当副职惯性难收,今天挨批看来是难免了。

  果然,叶总摘下眼镜问他:“你说你管的那块别人碰不得,你要向党委负责。我倒要问问,你的权力是谁给的?”

  甘冲英振振有辞:“人民给的。”

  “书上是这么说的,那说的是人民把权力发给了我们党。如果你甘冲英的这点权力都得人民来发,你想把人民累死?告诉你,你甘冲英的权力是我和宁政委给你的,你又是个军事副职,主要是我给你的。按条例规定,我和丛龙同志对总队所有的工作负全责,什么事都要管,因为需要摆脱具体事务想些大事,就把一部分事情jiāo给你们副职管。管也是替我们管,管得好让你管,管不好给你收上来。你管的任何事情,我只要认为必要都可以直接管,懂不懂?说起来你有一票之权,那是指你要参与党委的集体领导。在日常工作当中你只有建议权、执行权、落实权,向党委负责还轮不着你,懂不懂?要是你也能向党委负责,怎么总队出了问题司令员、政委不处分你,光处分我和老宁?采购必须参与监督。前段搞得不错,我基本满意。好了,你讲吧。”他戳戳宁政委。

  宁政委把领带朝下拽了拽:“最近我常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班子成员在不断更新,尤其是新进班子的同志必须加qiáng学习。要懂得自己的职责,找准自己的位置。一个班子就像个锣鼓队,该你打鼓你打鼓,该你敲锣你敲锣,一切行动听指挥,守规矩,这才成曲调!如果分工你敲锣,就觉着锣是你自个的,愿敲几下敲几下,还愣认为自己该敲大鼓,一槌子定音,那你让叶总敲啥?这叫什么锣鼓队?瞎砸巴队!”

  叶总说:“完全同意,只更正一点:你是敲鼓的。”

  苏娅把转业报告摊在贺东航的案头。

  贺东航的眼就像被静电打了一样,问怎么回事?他本来就对苏娅在医院的表现不满意。老人家已经伸过了橄榄枝,你为什么不接呢?搞得叶总、宁政委也下不了台。父亲在他们走了之后愈加伤感,直说“积怨甚深,火气未消”啊。

  贺东航很不耐烦地问她:“你开什么玩笑,人家转业gān部这个月都报到了,你现在转到哪儿去呀?”按惯例,转业gān部是去年年底报名,今年8月到地方报到。

  苏娅说:“总部不是提倡正团职gān部多走吗?现在报上去也能批,接收单位我自己找。”

  贺东航一拍桌子:“那咱俩到底算怎么回事?”

  “你要给我一些时间。”她终于说。

  “时间!”贺东航跳起来,抓住她的两只胳膊,bào躁地摇晃她。“你转业了就有时间了吗?这是你的一厢情愿,我绝对不放你走!”

  罗玉婵带着高见青,来到这家她占有相当股份的搏击馆。她吩咐老板有贵客来。贵客就是甘冲英。

  甘冲英越来越qiáng烈地吸引着罗玉婵。

  罗玉婵清楚,这种吸引是复合式吸引。生理上,这是成熟男人对成熟女人的吸引。心理上,是森林对鸟儿的吸引。而理智上,则是地位对欲望的吸引。

  她曾经如饥似渴般地向往金钱。当那个相貌英俊、风度翩翩,重感情又善体贴的已婚男人贴近她时,她很快就跟他去了。她是真的爱他呀,爱他的相貌英俊、风度翩翩,重感情又善体贴,更爱他的万贯家财。她那时的思想还刚刚处于“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认识阶段。他给了她不算豪华但还算体面的房子,给了她一辆rǔ白色的很名牌的二手车,她满足得不得了。每次同他恩爱缠绵之后,她都感到泡进糖罐子里似的甜蜜,她猜想身旁这个充分享用了她的热汗津津的男人,最应该满足了。但他每当这个时候便要感叹世事维艰。

  她至今记得他赤着膊抽着烟,无比倦懒地说:“我在工程上挣的一分钱,同你在美容店挣的一分钱,都是血汗钱。在这个社会上,真正靠挣钱养活自己的人充其量算个三等人,而不挣钱、不花钱就过着qiáng似咱俩百倍的人才称得上是顶级的人。”

  像许多这样的故事一样,那男人最终离开她,回到了老婆孩子身边,临走,留给她一笔不算太多钱。她开始独身闯dàng江湖,知道了江湖上既有绚丽多姿的机会,又有无比险恶的暗算。这个社会鼓励你去拼,你去搏,你去赛,但多是让你参加“障碍赛”,它会生出许多“障碍”来障碍你。无论是有钱的参赛者还是无钱的参赛者,能不能跨越、能不能摆平这些障碍,就看你的法力了。她开始理解那个男人的艰辛。也就从这个时候起,她才比较全面地领略了“金钱不是万能的”。她知道了还有一种凌驾于金钱之上的东西,这种东西看似不是钱,却比钱还值钱得多。它如同一张内涵无度的信用卡,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这卡儿插对了孔,无数的金钱便会江河般涌流出来。这种东西叫“权势”,它的外壳叫“地位”,而它的奥秘就叫“待遇”。尽管你金钱汹涌,富甲八方,出国可以包乘豪华专机,但你不会是VIP(重要客人),你外出钓鱼打猎都可以包乘几节软席车厢,但你坐不上公务车,更无缘侈谈专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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