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评传_潘怡为【完结】(49)

2019-03-10  作者|标签:潘怡为

  早在抗战胜利前夕,老舍就参加了文化界对时局进言的活动。一九四五年二月二十二日,文化界三百多人联合签名发表了《文化界时局进言》,这是抗战后期国统区民主运动的一件大事。进言尖锐地抨击了国民党反动政府的独裁统治,提出了建立联合政府的纲领和实现民主的六项要求。老舍是进言的签名者之一。在旧政协召开前后,老舍仍然积极参加民主运动。一九四五年十月十九日和二十一日,他曾经两次聆听周恩来同志的讲演,这对于他认识抗战胜利后的时局,有极大的帮助。十月十九日,重庆文化界集会纪念鲁迅先生逝世九周年。周恩来同志在这次集会上讲话时指出:抗战胜利了,但民主革命的任务尚未完成,每个文学和文化工作者,跟这场革命的进展都是息息相关的,因此,也不能不关心国共两党的会谈(注:见1945年10月20日《新华日报》。)。周恩来同志的话,语重心长,既是对文艺家的关心,也是教诲。对我们党所提出的争取和平民主,反对独裁和内战,建立联合政府的方针,老舍是拥护的。这次纪念会的最后一个节目是老舍朗诵《阿Q正传》第七章,据《新华日报》十月二十日报道,老舍在朗诵前的开场白中说,阿Q参加革命,说革命也好,实际是到大户人家去拿点东西。而今天抗战胜利了,也有说胜利也好的人到上海到南京去发财。他说,阿Q式的胜利,是惨胜,比惨败还厉害,拿阿Qjīng神建国,国必如阿Q一样是会死的。阿Q没有生命,只有陈腐势力压在他身上,他画了一个圆圈而死。如今虽说收复了东北台湾,假若如阿Q一样,也会死的。老舍借题发挥,矛头所指显然是国民党反动派的所谓“建国”方针。据报道,老舍在讲话和朗读《阿Q正传》时,会场上不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笑声。老舍对反动派的冷cháo热讽,引起了与会者的同感。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一日晚,“文协”在重庆张家花园举行会员联欢会,祝贺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更名为中华全国文艺协会。联欢会由老舍主持,他特邀周恩来同志作为客人到会。周恩来同志来到以后,老舍将他介绍给大家,并说:“周先生还是八年前在武汉文协成立时来过的,今天易名他恰好在城里,他又来了。”老舍指定题目,请周恩来同志讲了延安文协分会活动的情形。在讲话中,周恩来同志特别qiáng调了一九四二年整风以后的巨大变化,宣传了我们党的文艺方针。接着,老舍以兴奋的心情欢迎周恩来同志的讲话,他对中国共产党的感情是不难想象的。老舍渴望建立和平局面的意愿,也表现了他的qiáng烈的爱国主义jīng神和对民族前途的关注。

  旧政协召开期间,老舍又参加了《陪都文艺界致政治协商会议各会员书》的签名活动。参加这次签名的还有茅盾、胡风、巴金、曹靖华、冯雪峰、艾芜、陈白尘、聂绀弩、阳翰笙、臧克家、徐迟、宋之的、罗荪、王亚平、骆宾基等。作家们在信中写道:“抗战八年,敌寇屈服,我们得到了建国的千载难逢的机会,然而,四个月以来,国内依然不团结,不民主,人民过着比抗战时期更加黑暗更加惨淡的生活,如果不及时改革,大祸就要临头。”作家们还提出了“要求切实解决”的九个问题,其中包括“废止文化统制政策,确立民主的文化建设政策”、“改组各级文化教育行政机构,废止党化教育”、“特务分子应立即停止活动,并取消豢养特务的政策”、废止“有关限制文化艺术团体及文化活动自由的法令”等,矛头所指,都是国民党反动政府的独裁统治。这些活动,都是我们党领导下的国统区民主运动的组成部分,老舍的积极参加说明了自抗日战争以后,他的政治态度是一贯的,他看准了中国革命的方向,而且永不动摇。

  抗战八年,老舍在贫寒与流亡中备尝生活的酸辛,也经受了革命风雨的洗礼,他和我们党所领导的革命事业,愈来愈靠近了,他的眼光更敏锐了,思想更开阔了,他为文艺界的团结统一,为抗战文艺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泯灭的贡献。

  应美国国务院的邀请,一九四六年三月,老舍同曹禺一起,告别重庆,取道上海去美国。

  第十五章 抗战文艺的丰硕成果

  “以笔代枪”的通俗文艺

  自开始文学生涯以后,老舍所运用的主要艺术形式,是小说。抗战以前,他已经发表了九部长篇小说和几十篇短篇小说,他是以小说家的声誉立足于中国文坛的。但是,自抗战开始以后,在一个较长的时间内,老舍的创作并非以小说为主,而是以通俗文艺和话剧为主。

  “文协”成立以后,为宣传抗日和动员群众的需要,提出了“文章下乡”、“文章入伍”的口号,努力提倡通俗文艺的创作。许多著名作家以曲艺、通俗小说、地方戏曲诸通俗文艺形式从事写作,其中尤以老舍最为热心,成果也最为显著。

  由济南到武汉后,老舍遇见了著名大鼓艺人富少舫(艺名山药旦)和董莲枝,他们都是具有qiáng烈爱国之心的艺人,愿意为宣传抗日尽力,于是,老舍就为他们写作以抗战为内容的鼓词。老舍出生在文化古都北京城,自小在北京的街头、茶馆、书场、戏园接受了最初的民间艺术薰陶,但是动笔写鼓词,这却是第一次。他在武汉写的鼓词有《王小赶驴》、《张忠定计》、《打小日本》等。同时,他还用旧剧形式写抗日故事,创作了京剧《忠烈图》、《王家镇》、《新刺虎》《薛二娘》,后来,收入通俗文艺集《三四一》,于一九三八年八月出版。

  从武汉到重庆以后,老舍与富少舫及其养女富淑媛(艺名富贵花)过从更密。为了熟练地掌握鼓词这一民间说唱艺术形式,他虚心向富少舫学习,他学唱的是刘(宝全)派传统段子《白帝城》,边学边创作新段子,大约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他创作的《新拴娃娃》、《文盲自叹》等,富少舫时常在重庆演唱。除鼓词之外,他还写河南坠子、数来宝等。在武汉时,他在冯玉祥先生处遇见三位避难的河南坠子艺人,老舍为他们写了长达三千多句的一部唱词,在《八方风雨》中他曾谈及这件事:“我确知道那三位唱坠子的先生已把它背诵得飞熟,并且上了弦板。说不定,他们会真在民间去唱过呢——他们在武汉危急的时候,返回了故乡。”可惜,这部宣传抗日的长篇韵文底稿,在战争中丢失了。

  老舍何以要在鼓词、河南坠子、旧剧等通俗文艺的写作上,花费如此巨大的jīng力呢?他自己说得好:

  在战争中,大pào有用,刺刀也有用,同样的,在抗战中,写小说戏剧有用,写鼓词小曲也有用。我的笔须是pào,也须是刺刀。我不管什么是大手笔,什么是小手笔;只要是有实际的功用与效果的,我就肯去学习,去试作。我以为,在抗战中,我不仅应当是个作者,也应当是个最关心战争的国民;我是个国民,我就该尽力于抗战;我不会放枪,好,让我用笔代替枪吧。既愿以笔代枪,那就写什么都好;我不应以写了鼓词与小曲而觉得有失身份。(注:《八方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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