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蒋介石_冯玉祥【完结】(18)

2019-03-10  作者|标签:冯玉祥

  有一天晚上九点钟,在铁道部开最高国防会议。蒋介石是这个会议的主席,汪jīng卫是这个会议的副主席,那天到的有二十位。会议刚开,林森主席就来了,林说,他要上兵舰到重庆去,白天日本飞机轰炸得厉害,兵舰是没法子走,现在向大家告辞,十点半钟就可以开船。林刚说到这里,蒋介石说:“主席走吧,这是没办法的事。”蒋把双手向左右一伸,大声嚷着,双手抖着说:“他们要抗战,硬把国家弄到这个样子!”一连嚷了十几声,并且愈嚷声音愈大,有十几分钟没有一个人说话。后来秘书长张群说:“大家都不要难过了,好在这不是上别的地方去,乃是上重庆去,重庆就是重复回来庆祝的意思。”经张群这一说,有的人们就笑起来了,这样林主席才走了。那天开会时蒋介石涨红了脸,脖子的筋都涨起很高,那真是把他良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要投降的情形已表现出来很多。

  南京的情形一天比一天紧急,上海方面因为军队吃不饱, 没法再打下去。从南京到上海的jiāo通,有铁路一条,汽车路一条,还有一道苏州河。一个是汽车路太窄,再加上管理不善,军纪太坏,许多伤官伤兵无人闻问。日本帝国主义的飞机疯狂似的从早到晚在南京、苏州一带乱炸,许多火车装了逃难的人民,一列车一列车被日本飞机全都炸毁,真是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如此,蒋找我先到汉口去。我在浦口上火车的时候,看见下关江南岸上,有几十万同胞都在那里等着上船。 前几天上海来的船是在江心中停着,用小民船把岸上的人驳到船上,现在已经满得不能再加了,岸上的老少男女哭声喊声十里八里外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真是哭声震天,铁人下泪的光景。

  蒋介石叫唐孟潇守南京。军队从上海退出来的时候,在苏州河要用民船,看见那些民船上的人全部满了,都不愿意靠岸,军队就开枪打船上的人,一连打伤几个,船不能不靠岸。蒋介石的军队把老百姓都轰下来,军队都上了船。沿这 一条河出的事情太多了,民众对蒋介石说些什么呢?看见军队杀戮人民比日本人还厉害,他们对于军官们真是看得同qiáng盗一样。唐孟潇守南京也没有办法,因为军队不听他的命令,更因为蒋把军心全都失掉了。为什么失掉的呢?就是吃不饱,受了伤没人问,泡在水中也没有人管,这就是那最大的原因, 也是最根本的原因。

  第24章 撤出南京跑到武汉

  日本帝国主义的军队离着南京近了,唐生智首先拿南京城外的许多房子烧掉了,为了免得被敌人利用。结果敌人来了,队伍全都垮了,有的军队投降日本。不到三天,日本鬼把中国投降的军人枪决了七万多人,那就不要说各界的人民了!日本人jian杀yín掠,无所不为。无论什么人看见,都是咬牙切齿地痛恨日本鬼子这种shòu行,这是中国人永远不能忘的。

  蒋介石坐飞机到了武汉,住在一个地dòng的旁边。那天上午九点钟,我对蒋介石说:“对待伤兵应当优待,不应当用宪兵开枪把他们打死。武昌街上,宪兵打死了好几个伤兵,若是这样办,军心怎么维持呢?”正说着话,孔祥熙进来了,蒋介石问他:“有什么事?”孔说:“有一个电报。”蒋说:“什么电报?”孔说:“王克敏到北平组织汉jian政府。”蒋介石装听不懂,说:“王什么?”孔说:“王克敏。”蒋把头摇得像拨làng鼓子一样, 说:“万不会,万不会。”右手的食指,指着孔祥熙说:“你知道王克敏是咱们的人,最可靠了,何况王同我的关系最深,王怎么能做这个事呢?这完全是谣言,你不可相信,这是离间我们。” 我听蒋介石这一段自己骗自己的话,我站起来说:“你们有事可以谈,我先走。”蒋问:“您有什么话说?”我答说:“我同你看的不同。据我所知道的,一百分中有九十九分,王克敏一定会当卖国贼,请你留心看着吧!”果然没有三天,王克敏在北平组织了汉jian政府。蒋介石的眼睛同瞎了差不多,他拿着好人当坏人,拿着坏人当好人,什么事情不糟糕呢?真是有眼无珠的人哪。

  许多中央委员都退到武汉来了,每个星期有两次谈话会都是在汉口开。这一天开谈话会的时候,是午后两点,讨论的题目是民众运动。头一个说话的,是蒋介石的心腹,cc的台柱子,叫李敬齐。他说:“要什么民众运动,民众运动有什么意思?我们对于民众运动最好是用国民党的老办法,就是包而不办,我们不办,也不许别人办。这个办法比什么办法 都好。”李刚说完,就有位姓刘的,贵州省的刘建群也是蒋介石的心腹说:“对付民众运动,最好是用打狗棒主义。什么是打狗棒主义呢?就是由宣传部里多订条款、规则,谁要发起民众运动,就叫他先立案,说他某处不合格,一推两推一年就下去了。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假如我们不用这个办法, 这个也来民众运动,那个也来民众运动,那就如同把打狗棒放下了,狗来咬你,还受得了吗?”一面好像津津有味的样子。 他们两个刚说完,邵力子站起来说:“我们这里的谈话,我向来没有说过话;今天听见这两位同志说的太不像话了,我不能不说几句话。像说国民党的‘包而不办主义’,在哪一本书上有这个话?这不但是乱说话,而且是污rǔ国民党。另一位同志说‘打狗棒主义’,你说的这狗是不是人民呀?那样我们每个人家里都有父母兄弟,不都是人民大众吗?简直地说,这话太伤众了。”经邵力子先生这一度教训,那两位蒋介石的心腹,cc的台柱子,一句也不说了。过了没有两个星期,中央在珞珈山开会,就把邵力子的宣传部长免掉了。从此可以知道,国民党的中央党部是什么情形了。也可以看到党是为谁家的了,党对人民怎样看法了。

  李烈钧将军由江西武宁赶了来,他见了蒋介石,蒋问他:“有什么话没有?”李说:“我来就是为说话的,不过我深知道,我说的话,你不会听的,我还是不说好。”站起来就走。蒋介石一把抓住他,请李坐下说出来。这样闹了三次,李才痛快地说:“一、抗日主张万不可改变,只要你坚决到底,失败也是成功,成功更是成功。二、既然决心抗日到底,就不要用这些投降派在你的左右,赶紧把他们赶走。三、你自己要飞到莫斯科去,亲自和斯大林商量,他一定会帮中国人的忙。 四、时时刻刻要替老百姓着想,万万不可只顾目前的小利而忘掉人民。最后,我告你说,不是我们想把你骗走,我们来得你的地位。你的左右要知道,他们都靠着你吃饭,他们以为你一去不回来了,没有地方吃饭了,请你不要同你的左右商量。”蒋介石满口地说:“好极了,好极了。”李将军来到huáng土坡我住的地方,马上把他对蒋说的话,又亲自写出来给蒋介石送去。拿这件事情看,就知道李烈钧将军对于国家真是忠肝义胆。可惜的是,蒋听了之后,全当了耳边风,一点也不去实行。

  汪jīng卫在汉口召集一个最高国防会议,那是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六日上午九时,在汉口中央银行。出席的人:于右任、 孔祥熙、居正、何应钦;列席的是:陈果夫、陈布雷、徐堪、徐谟、翁文灏、邵力子、陈立夫、董显光。主席是汪jīng卫, 秘书长是张群,秘书主任是曾仲鸣。由徐谟次长报告: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于上月二十八号接到德国政府训令,来见孔院长,二十九号下午又见王部长,据称:“敝人奉政府训令云:德国驻日大使在东京,曾同日本陆军、外务两大臣谈话,探询日本是否想结束现在局势,并问日本政府如欲结束,在何种条件之下方能结束。日本政府遂提出条件数项,嘱德国转达于中国当局。其条件为:一、内蒙自治。二、华北驻兵区域扩大, 但华北行政权,仍全部属于中央,唯希望不派仇日之人物为华北之最高领袖。现在能结束,便如此做法,若华北维新政权成立,应任其存在。三、上海停战区域须扩大,如何扩大,日方未提及。四、对于排日问题须照去年张群部长与川越所表示之态度去做。五、防共问题,日方希望有好办法。六、关税改善问题。七、中国要尊重外国人在中国之权利云云。”陶大使见孔、王二部长之后,希望能见蒋介石,蒋介石立即复电,请陶大使前往一谈。陶大使又引希特勒之意见, 希望中国考虑,并说,在希特勒看,日本要之条件并不苛刻。 拿这段事情看,蒋介石找汪jīng卫召集的会议没有找我,为什么?他是为秘密。为什么秘密呢?他恐怕我反对他们这种出卖抗日的rǔ国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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