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为谁而鸣_[美]海明威【完结】(84)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海明威

  关于这件事,也决不要编自己啦,他的自我接着说,好吧,他对自己说,谢谢所有的忠告,那么我爱玛丽亚行不行呢?

  他的自我说;行。

  根据纯之又纯的唯物主义的社会观,爱情这种东西看来是稂本不存在的,那么即使这样也行吗?

  你从什么时侯开始有这种观念的?他的自我问道。稂本没有。你根本就不可能有。你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这你自己知道。你信仰“自由、平等、博爱”。你信仰“生命、自由和对幸福的追求”①。别用太多的辩证法来作弄你自己了。那是给别人应用的,不是给你的。你必须知道那一套。为,“打赢这场战争,你把很多事情搁在一边了。假如这场战争失敗的话,一切都完蛋

  然而等到事过塊迁了,你可以摒弃你不相信的一切。你不相信的事情很多,而你相信的事情也不少。

  还有一点。”爱情决非儿戏。问翅仅仅在于大多数人命运欠佳,得不到爱慊。你已往从没得到过爱情,现在得到了。你从玛丽亚那里得到的爱情,不管它只能持缕今天一天和明天的部分时间,或者能持续长久的一辈子,毕竟是人生所能遇到的最重大的事情。常有人说,爱情是不存在的,原因是他们得不到它。可是我对你说,爱情真是有的,你得到了它,哪怕你明天就死去,也是幸运的。

  别谈死亡这种事情了,他对自己说。我们可不能说这种话。那是我们的朋友,无政府主义者的话鹿。每当情況真的恶化,他们就想去放火,去送死。他们的思想方法十分古怪。十分古怪。得了,今天我们快过完了,老伙计,他对自己说。现在快三点了,迟早就要有吃的东西送来了。“聋子”那里还在开火,那就是说,他们也许把他包围了,在等增拔,尽管他们必须在断黑前结束这场战斗。

  ①前者是法国大革命时提出的口号,后者引自美国革命时的《独立窒宫、后来写进了典国宪法,作为公民的基本权利乡两者都厲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思想范畴

  我不知道“聋子”那儿的情况怎样。我们大家迟早也会遇到这种事。想来“聋子”那儿情绪不会太髙。我们叫他去摘些马来,当然会使他陷入了困境。这个词儿在西班牙语中怎么说?一条死胡同。看来我能顺利地度过这次战斗吧。这事佾只要gān一次,就结束了。但是,如果有一夭在战争中你被包围了能投降的话,那么打仗不是就成为愉快的事儿了吗?“我们被包围了”这是这次战争中最令人惊慌的呼喊。其次就是你遭到枪击;如果走运的话,在这之前没有什么别的不幸了。“聋子”可不那么走运。等到轮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走运了。

  三点钟了。他听到远处的隆隆声,抬头一望,看到了飞机。

  第二十七章

  “聋子”在小山顼上作战。他不喜欢这座小山,他见到这座山的时候,就觉得它的形状很象下疳。伹是除了这座山之外投有其他选择。他从老远望来,看到了这座山,就选中了它,策马朝它跑来,背上背着沉重的自动步枪,马儿吃力地爬着坡,身子在他胯下颠箱,一袋手榴弹在他身体的一边晃dàng着,一袋自动步枪的弹药盘碰撞着他身体的另一边。华金和伊袼纳西奥不时停一会儿,开几枪,停一会儿,开几枪,好让他有时间找个有利的地形架枪。

  那时,使他们遭殃的雪还没化尽。“聋于”的马被打中了,因此它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缓漫而蹒珊地爬上通向山顶的最后一段路,伤口鲜血直进,洒在雪地上,“聋子”拉着马笼头,肩上搭着马继绳,使劲拉着马一起爬山。枪弹啪啪地she在岩石上,他肩上挎着两袋沉重的弹药,拼命爬山,接着他挑了个合适的地方,抓住马鬃,利索、熟练而怀着深情地对马开了一枪。于是马儿脑袋向前栽倒,填补了两块岩石之间的缺口。他把枪架在马背上she击,she掉了两盘弹药。枪身格袼作响,空弹壳进到雪地里,搁在马身上的灼热的枪筒烫焦了马皮,散发出马鬃毛的焦糊味。他向冲上山来的敌人she击,迫使他们散开去找掩护,同时总觉得背上发毛,不知道背后会出现什么情况。等到他们五个人中间最后的一个到达了山顶,他才没有后顾之忧,保留下剩下的那几盘弹药,以备不时之冊。

  山坡上还有两匹死马,这儿山顶上也有三匹。昨夜他只倫到三匹马,其中有一匹,当他们跟敌人一jiāo上火,在营地的马栏里来不及备鞍就想跨上去时,拔脚逃跑了。

  到达山顶的五个人中三个负了伤。“聋子”腿肚上受了伤,左臂上伤了两处。他非常口渴,伤口庥木发硬,左臂上有个伤口很痛。还有,他头痛欲裂,他躺着等待飞机飞来,想起了一句西班牙俏皮话,“应当象吃阿司匹林片那样地接受死亡。”但是他并没有把这甸笑话大声说出来。每当他挪动胳臂,扭头看看周围他那伙剩下的弟兄时,就感到头痛恶心。他在头痛和恶心中咧。

  五个人象五角星的五个角尖般展开着,他们用双手双睞挖掘,用泥土和石块在头和肩膀前筑起了土墩。有了这些土墩当掩护,他们用石块和泥土把各个土墩联起来。华金十八岁,他有一个钢盔,便用来挖掘并传送泥土孩。

  他这只头盔是在炸火车时搞到的。头盔上有个子弹窟寤,大家常常取笑他保存这头盔。伹他敲平了窟瘙边的豁口,在窟寐中打了个木塞,然后把里面的木塞头削掉,锉得和钢皮一烺枪声初响时,他猛地把钢盔套在头上,哐啷一声,好象头上给莱锅揍了一下。他的马被打死后,他肺部剧痛,两腿死沉,嘴里千渴,在子弹纷飞、枪声大作中冲上山坡最后一段路时,那顶头盔仿佛变得重极,“,象一道铁箱般箍住了他那要炸裂的前额。但是他没有丢掉它-他现在就用它不停地,简直象台机器似地拼命挖掘。他还没中弹。

  “它总算还有点儿用处啊。”“聋子”用低沉的堠音对他说。

  “坚持斗争就是胜利。”华金说,由于恐惧,他口腾gān得不听使唤,超过了战斗时常有的口渴。那是共产党的一句口号

  “聋子”转过头去,望着山坡下有个骑兵躲在一块大岩石后打冷枪。他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但没心情欣赏口号了,“你说什么?”

  他们中间有个人从他在筑的工事面前转过头来  这个人脸面籾下匍匆着,下巴抵住地面,小心翼翼地伸手放 块岩石。华金一刻不停地在挖,他用那gān渴而年靑的声音把口号又说了一遍。

  “最后一个词是什么。”下巴抵住地面的人问。。”

  “胜利,”小伙子说。

  “狗屁,”下巴抵住地面的人说1

  “还有一句,这里也用得上,”华金说,仿佛这句话的每一个词是一个护身符似的,“伊芭露丽说 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

  生。“

  “又是狗屁,”那人说。另一个人扭过头说。”“我们是伏着,不是跪着。”

  “你明。共产党员。你的伊芭露丽有个儿子和你年岁相仿,革命开始以来,送去了俄国,你知道吗?”“那是胡扯。”华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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