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为谁而鸣_[美]海明威【完结】(35)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海明威

  “巴勃罗摇摇头,继渎抽烟,我能看到堂、佩贝跟巴勃罗说话,可是听不出说些啥。巴勃罗不答理,他不过又摇摇头,并且对大门那边点头示愈

  “我接着看到堂,佩贝端详着大门,才明白他先前没有注意到大门已锁上。巴勃罗给他看看钥匙,他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回去又跪在地上。我看到,神父扭头望望巴勃罗,而巴勃罗对他咧嘴笑笑,给他看看钥匙,神父好象这才知道门锁上了,看样子似乎想摇摇头,不过结果却又低下头去祷告了,

  “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不知道门上了锁,看来他们一心在祷告,只想自己的事,这时他们当然弄清楚了,还知道外面在大叫大嚷的原因,于是他们准知道瑰在情况都变了。不过他们的神色还和原来一样。

  “这时候的叫嚷声大得叫人什么也听不到,跟我一起站在椅子上的那个醉汉两手摇着窗铁橱吼叫,'开门 开门1’嗓子都叫得嘶哑了

  “我看到巴勃罗又跟神父说话,神父不答理 接着我看到巴勃罗取下肩上的猎枪,用枪戳戳神父的肩膀。神父没理睬他,我看到巴勃罗摇摇头。接着他扭回头去对‘四指头’说话 ‘四指头’对那些看守说了几句,于是他们都站起来走到房间另一头,提枪站在那里。

  “我看到巴勃罗吩咐了‘四指头’几句话,他就掀拥了两张桌子和几条长凳,看守们提着猎枪站在桌発背后。他们在房闾的那

  一角搭成一道屏障。巴勃罗探过身去,又用猎枪戳戳神父的肩膀,神父一点不理睬他;不过我看到,别人都在专心一意地祷告,堂 佩贝却望着巴勃罗。巴勃罗摇摇头,看到堂、佩贝在望自己,就对堂、佩贝摇摇头,举起手来,让他看看手里的钥匙。堂 佩臾会意,就垂下头去,开始飞快地祷告。

  “巴勃罗两腿一晃,从桌上跳下来,绕过桌子,走向长会议桌后面讲台上那把镇长的大座椅。他坐在椅子上,卷了一支烟,一直盯着那些和神父一起祷告的法西斯分子。你根本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他面前桌上放着那把钥匙。那是一把一英尺多长的大铁钥匙。巴勃罗接着对看守们喊了几句话,我没听出来,只见一个看守朝大门走去。我看出大家祷告得越来越快,我知道他们现在全明白了。

  “巴勃罗对神父说了些什么,但神父不答理。于是巴勃罗向前弯下身体,检起钥匙,順手扔给门边的看守。看守接住钥匙,巴勃罗对他笑笑。看守把钥匙插进门锁,转动一下,猛地把门向后拉开,自己躲在门后,让那伙bào民冲进去。

  “我看见他们冲了进去,正在这时,和我一起站在椅子上的醉汉大叫了,‘暧唷 嗳唷 嗳唷!’他探出了脑袋,弄得我没法看了,他接着又大叫"杀掉他们1杀掉他们!用棍子揍他们 杀掉他们

  "他用双臂把我推到一边,我啥也见不到了。

  “我用胳膊肘捅了下他的肚子,说,‘醉鬼,这是谁的椅子?让我看。‘

  “但他只顾用双手双臂不停地捶打着窗铁栅,一面大叫,‘杀掉他们 用棍子揍他们!用棍子揍他们 对啦。用棍子揍他们呀1杀掉他们王八蛋!王八蛋 王八蛋!’

  〃我用胳膊肘狠狠撞他,说,‘你这个王八蛋 醉鬼 让我看呀。”

  “他双手搁在我头上,把我按下去,自己可以看得更清楚些,他把全身重量全压在我头上,不停地大叫,‘用棍子揍他们 对啦。用棍子揍他们呀。“

  “'揍你自己吧,'我说,猛撞他最不经打的部位;这下子够他受的,他把两手从我脑袋上松开,捂着自己的小肚子,说道,‘太太,你可不能这么gān哬。”这时,我从铁栅中望去,只见厅里一片混乱,大家用棍棒连枷乱打,用巳经折断尖齿、被血沾红的白木草叉戳刺,推搡。厅里到处在打人,而巴勃罗坐在大椅子里观看着,膝盖上搁着他那支猎怆。人们在叫喊,挥舞棍棒草叉,被打的人尖叫着,象马儿遇火受惊时的嘶鸣。我看到那神父撩起了袍子,想爬上一条长凳,追他的人用镰刀和镰钩砍他,接着有个人抓住了他的袍子,只听得接连两声尖叫,我看到两个人用镰刀砍他的背脊,另一个人拉住他的袍子边,神父举起手臂,他死命抱住一把椅子的靠背,正在这时候,我站的椅子坍了,那醉汉和我一起跌倒在带着泼翻的酒和呕吐物的臭气的石板地上。醉汉拿手指点着我说,‘你可不能这样gān,太太,可不能这样gān。你把我害苦啦。’人们踩在我和他身上,争先恐后拥进镇公所大厅,我眼前只见跨进门的腿儿,那醉汉坐在我对面,用手捧住被我揸痛的地方。

  “我们镇上杀法西斯分子的经过就到此结束了,幸亏后面的事我没有见到,但要不是那个醉鬼捣乱,我准能从头看到尾。这可要谢谢他了,因为见了镇公所里的惨况会叫人难受的。

  “可是那另一个醉汉更是古怪。椅子班了,我们爬了起来,人们仍旧不断涌进镇公所,这时侯,我见到。”场上那个围着红黑两色领巾的醉汉又在堂,安纳斯塔西奥?“体上浇什么东西。他的脑袋左摇右晃的,身体也坐不直,可是他在浇什么,划火柴,接着又浇,又划火柴,我走到他身边问,‘你在gān什么,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没啥,太太,没啥。”他说。‘别管我。”“大概是因为我站在那儿,我的腿挡住了风,火柴才点着了,一道蓝色的火焰沿着堂 安纳斯塔西輿外衣的肩部烧起来了,直烧到他的颈背,那醉汉抬起头扯高了嗓门大喊,‘有人在烧死人啦 有人在烧死人啦1’“‘谁?’有人说。“‘在哪里?’另一个大叫。“‘在这里,’那醉汉狂叫。‘就在这里。”“有人用连枷朝他脑瓜边上猛砸一下,他仰天跌倒在地上,还抬眼望望揍他的那个人,然后闭上眼睛,双手jiāo叉搁在胸口,躺在堂“安纳斯塔西奥身迈,好象睡热了。那人没再揍他,他就躺在那里。当天晚上打扫镇公所之后,人们抬起堂‘安纳斯塔西奥,把他和别的?“体一起装上大车,拖到峭壁边把他们全扔了下去,那醉汉仍旧躺在老地方。如果把这二三十个醉汉也扔下去,尤其是那些围红黑两色领巾的醉汉,那么这小镇就会更太平啦。如果我们再闹爿次革命,我看,一开头就得把这种人摘掉。不过,当时我们还不懂这一点。我们后来就得到了教训。

  “可是,那天晚上我们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镇公所大屠杀之后,不再杀人了,不过我们当晚没法开会,因为醉汉太多了。没法维持秩序,会议只好推迟到第二天幵。

  “那天晚上我跟巴勃罗睡觉。这话我不该对你说,漂亮的姑娘,不过,另一方面,让你什么都知道知道也好,至少我对你讲的都是真话。听着,英国人。这回事很古怪。

  “我说呀,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感到情况很古怪。好象经过了一场bào风雨,一场水灾,或者一场战斗,大家都累了,谁也不多说话。我自己觉得空空dòngdòng,身体不好受,感到丢人缺德,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有一种倒霉的预感,就象今天早上飞机过后的心情。不出所料,倒霉事三天之后就来了。“巴勃罗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刚才的事你喜欢吗,比拉尔”他终于问道,嘴里塞满了烤小羊肉。我们在公共汽车起点站那儿的一家小客栈里吃饭,里面挤满了人,大家在唱歌,挤得端菜端汤也有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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