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_丁中江【完结】(35)

2019-03-10  作者|标签:丁中江

  这情况好有一比:“落羽凤凰不如jī”。

  七月廿五日慈禧和光绪启銮西行,八月初三日至山西境,初六日至大同,十七日至太原,山西巡抚毓贤统兵驻固镇,太原自藩司以下都赴城外数里迎驾。以抚署为行宫,所有帘帷茵褥一切陈设器件,都是嘉庆时间准备巡幸五台山时所制办,后来御驾未至,遂存贮不用,储藏在太原藩库,此时用来迎驾,灿烂如新。慈禧蒙难多日,好似村妇,得见太原繁华景象,不胜感慨,乃在太原驻跸廿日,于闰八月八日起驾南行,廿六日入潼关,九月初四日抵西安,先至南院行宫(南院系督署),后移北院。北院系抚署。御驾所经街道用huáng土铺垫,陕民悬灯结彩,跪迎道左。

  陕西抚署变成行宫后,院外一切装饰全用红色,东西辕门字样亦用红漆涂盖,正门上竖直匾,写“行宫”二字,中左门均不开,由右门出入,入门有侍卫250人及一切仪仗。

  旁有军机处朝房、六部九卿朝房、抚藩臬各员朝房、侍卫处等,大堂空置,左房为内朝房,右房为退息处。銮阁中设一个宝座上盖huáng布,二堂中又设一个宝座也盖huáng布,左一房是召见处,右一房是亲王办事处。三堂中亦设一个宝座,左右为太后宫、东一楹是光绪宫、后三楹是隆裕皇后宫,西三楹是溥儁大阿哥所居。

  慈禧到西安后常病胃痛,不服水土,夜夜失眠,啼笑无常。太监捶背,日夜不休。

  光绪反见轻松,身体亦康健,偶和太监嘻笑,但有时对太监也大发脾气。大阿哥溥儁到西安后,初时不曾出宫,养了一条狗,被光绪见到很喜欢,讨了去玩,溥儁不久又叫太监去索取,两人心里极不舒服。这时溥儁已失去慈禧的欢心,常被鞭挞,有人叹息说:

  “可惜一个候补皇帝,将来恐怕变成了开缺太子。”这位候补皇帝,不喜读书,专好音乐、驰马、拳棒。后来常和太监到戏园看戏,头戴韦陀金边毡帽,身穿青色皮袍,枣红色巴图鲁领褂,简直不知是何打扮。最喜欢看《连环套》和《拾玉镯》两戏,有时竟亲自上台打鼓拉胡琴。十月十八日在戏园争座位,竟率太监和甘军大战于城隍庙之庆喜园,结果太监受创大败,第二天乃把戏园封了,却不敢向甘军报复。又迷恋一个土娼,染上梅毒,仍不舍弃,四出求解毒药。光绪常和太监们坐地嬉戏,尤好画大头鬼,有时画一纸,填袁世凯之名粘于壁上,以小竹弓向之she击,然后取下来剪碎。足见其痛恨袁世凯之深。

  军机处在西安时仍是荣禄问事,除荣禄而外有王文韶和鹿傅霖。三大臣上朝时,先由太监捧圆盘一个,上盖红绫引导,王居首,荣第二,鹿最后。王白发苍苍,面目清瘦;荣面扁发斑,身材中等,有足疾;鹿面浮肿,一无jīng神。召见时总是荣一人说话,王、鹿二位都重听。西安行在所有大臣只领津贴,一二品月支120两,三四品60两,五六品各支45两,七品以下30两,仅足糊口。

  义和团事件,是清朝垂亡的丧钟。结束八国联军侵占北方中国的局势,除了又增添许多屈rǔ条件而外,还有一项更重要的是守旧派的王公大臣以罪魁祸首的身份议处。

  端郡王载漪先谪戍宁夏,随后,发往新疆充军。镇国公载澜谪戍安西。

  大阿哥溥儁被废,且被逐出宫门,居八旗会馆。

  庄王载勋先谪戍蒲州,一妾一子随往,后由葛宝华传上谕令其自尽。葛抵蒲州时天甫明,门外放pào迎接,庄王大骂:“何故无端放pào?”侍从说:“钦差葛宝华至。”及葛入即饬载勋听旨,宣诏毕,载勋说:“我早知必死,恐老佛爷也不能久活。”于是和家人话别,谕子曰:“尔必为国尽力,不要把祖宗江山送与洋人。”子哭不能答,其妾则滚地昏厥,载勋遂黯然自尽。

  军机大臣赵舒翘亦赐令自尽,当赵被送往臬司处看管时,西安绅民集数万人求免赵死,慈禧亦不忍赵死,可是洋人认为赵是祸首,所以非赐死不可。由岑chūn煊捧诏前往宣读,赵先吞金,约二小时尚不死,和家人讲身后事,又痛哭老母90余岁见此惨祸,又说是刚毅所牵累。岑见赵语音宏亮,竟不能死,乃命人以鸦片进,又二小时仍不死,遂以砒霜进,才卧倒呻吟,以手捶胸,口说“难过”。这时又过了五小时,岑急待复命,乃用皮纸蘸烧酒,扪其面和七窍,共扪五次始气绝。赵妻抚尸痛哭后亦自尽。

  山西巡抚毓贤初旨发往新疆,一路带病而行;再旨则正法,监刑官是按察使何福堃。

  毓贤正法前曾有终命书,并有自挽二联,

  一为:我杀人,朝廷杀我,谁曰不宜?最堪悲,老母九旬,娇女七龄,耄稚难全,未免有伤慈孝意。

  臣死国,妻妾死臣,夫复何憾!只自愧,奉君廿载,历官三省,涓埃无补,空嗟永负圣明恩。

  二为:臣罪当诛,臣志无他,念小子生死光明,不似终沉三字狱。君恩我负,君忧谁解,愿诸公转旋补救,切须早慰两宫心。

  围攻使馆的董福祥已任甘肃提督,奉旨革职。董上书荣禄诉说不满:“……祥rǔ隶麾旄,忝总师戎,一切举动,皆仰奉中堂指挥……中堂命令行非常之事,则祥冒死从之;中堂欲抚拳民,则祥护李来中;中堂欲攻外国,则祥拼命死斗;而今独委罪于祥,麾下士卒解散,咸不甘心,且有欲得中堂之元者。祥以报国为心,自拼一死。将士咸怨,祥不能弹压,唯中堂图之。”荣禄得书乃赍董福祥50万金。

  军机大臣刚毅亦为祸首,但他是在西行路上以泻肚子病死,逃难途中,身后萧条,连棺木都没有。

  前左都御史英年在监禁中,以污泥蔽塞满口而死。

  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期间,最被后人传诵的是联军统帅瓦德西和名jì赛金花的艳事,但这是完全虚构的,赛金花曾去找过瓦德西,可是两人根本没有见过面。《梅楞章京笔记》记此事比较可信,兹抄录如下:

  “当德法联军自保定西进,其先遣队于娘子关附近,竟遭地雷轰炸,全军尽没。联军总司令瓦德西元帅,闻报震怒,命在北京打磨厂设立之北京知府(实系德军之军法处长)格耳,派军医官26人,下士52人,分布北京13门。凡男人之出入城门者,均按照德国军检验入伍兵体格章程,qiáng迫检验。结果每100人,凡18岁至60岁者,竟有95人合德兵体格,因此停止西进。德国格知府翻译,系厦门海关三帮办葛麟德,嗜好甚多,每至赛金花南jì处吸阿芙蓉,故石头胡同各jì寮,如有德兵侵犹者,必靠赛转恳葛麟德宽恕或查办。

  是时,丁士源与王文勤之子,日赴赛寓酬应。赛曰:葛大人,吾等空相识月余,前恳君携赴南海游览,君虽口诺,而终未见诸实行。葛曰:瓦德西大帅于南海紫光阁办事,军令森严,吾辈小翻译不能带妇女入内。语至此,葛遂询丁曰,闻阁下曾入内谒瓦帅数次,昨日又谒参谋长,为办理掩埋善后事,阁下或能携彼入观?丁曰:可,惟赛必须男装。赛闻之大喜,遂昵丁进行。丁曰:余须先观汝男装有否漏dòng,然后再定。赛遂散发编辫,头戴四块皮帽,擦去脂粉,着一灰鼠袍,金丝绒马褂。装竟,丁王两人,觉其颇似一青年男子,乃曰:装似矣,莲步将如何?丁王乃怂恿赛购缎子靴一双,以饰其莲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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