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_丁中江【完结】(314)

2019-03-10  作者|标签:丁中江

  哲布尊丹巴既然表明了反对撤治的态度,于是陈毅和王公们只好片面进行了。王公们决定单独具名递送一件呈文,由陈毅于10月29日、30日电达北京。这时的王公们已势成骑虎,在外蒙的自治政府看来,王公们这项向北京政府请求撤销自治,无异是外蒙自治政府内部发生了政变。

  北京方面,这时的国务总理已是靳云鹏,他在收到陈毅专人带来的六十三条后,立即召集各部开会商讨,并于10月20日电告陈毅说:“徐筹边使日内赴库,抚视所有军队,对蒙方面并无直接任务,蒙事仍由都护使完全负责,以明权限。”

  在段系中,靳云鹏和徐树铮是不合的,因此靳内阁当然不愿意见到徐树铮在蒙事上立功。陈毅以为外蒙撤治jiāo涉,始终是自己一手经营,当然不愿徐树铮gān涉,所以陈当于收到靳阁20日来电后,立即复电询问国务院:“前送条件,徐使曾否得阅?”

  徐树铮当然知道这个秘约,所以他于11月1日电告北京,对于六十三条件表示有“七不可”。同时要求待他召集一个会议研究后再作决定。靳云鹏对徐电大为反感,提jiāo国务院会议时,靳认为此案已经阁议通过,就唯有决定去做,不可出尔反尔,自损威信。

  并且对徐要召集筹边副使等开一个会议,认为筹边会议只可在边防范围内讨论问题,而外蒙撤消自治案,已经政府jiāo给陈都护专办,就不必他人越俎代庖;至于后果如何,等办理后再说,纵有不便,再行取消也没有损失。靳且指示照他的这番意见电告陈毅。

  原来,陈毅的秘书huáng成垿携带六十三条密件到京时,徐树铮尚在北京,huáng到后六七天,陈毅有电给徐树铮说:“huáng成垿有秘密要务赴京,到时祈面晤”。可是huáng成垿由库伦动身时,陈毅又曾嘱咐huáng避免见徐,不要让徐知道此事,所以huáng在北京尽量避免见徐。

  有一天huáng在国务院碰到徐,huáng不知陈毅有电给徐,所以见到徐时支吾其辞,只是说这趟是因私事请假赴奉天,陈都护嘱就近到北京来催队伍。

  徐树铮于10月23日由北京启程赴库伦,动身前一天,往谒徐世昌,大徐问及小徐有关外蒙古撤治事,小徐答称没有见到原案,大徐即令他向国务院秘书厅去调卷,卷调来后,原来是陈毅送来的秘件,上面有外jiāo部所加的签注。徐因系奉总统命令,所以携带该件北行,10月29日抵达库伦。陈毅并不知道他送去北京的全案已在徐树铮手中,所以对徐尚支吾其词。而徐则于11月1日电告北京反对这份条件,认为有七不可。

  这件案中,陈毅不希望徐树铮介入,是认为已成的功劳不愿徐分享。国务总理靳云鹏则因与小徐有夙怨,自不愿见小徐立功,所以搞得非常复杂。

  陈毅可能不懂利用王公和喇嘛之间的矛盾,达成政治上收回外蒙主权的目的,他只是很呆板地和车林商讨办法,所以《外蒙善后条例》简直就是陈毅帮忙蒙古王公向中国“争取”自治,而不是“撤消”蒙古自治。当时外jiāo部对这个六十三条的批评是:“如就条件全文加以研究,则名义上政府虽收回统治之权,仍属有限制。外蒙虽有取消自治之呈请,而按之条件,自治之jīng神与基础仍属照旧存在。……至于对俄国各条……则俄国在外蒙一切利益,并未因之受有损失。”

  徐树铮也向政府就此条例作如下的建议:

  “陈使所拟外蒙撤消自治善后条例,中有不妥之处,拟俟恩副使不日到库会同熟商,昨经陈明在案。兹先将管见所及,及连日采访蒙人言论,陈请鉴核。

  查原件共六十三条,其紪纇之大而显著者,约有数端……蒙在元金之际,雄武甲欧亚,而一蹶不振,极于今日,病在宗教限严,人口不昌,又土地属人私有,不能以政规法令,使民服习,逐渐昌盛其事业。利弃于地,日即穷困,所谓窖金而食脱粟,政府亦无如之何也,治蒙之要,既欲导之富庶,被以文化,即不得不渐有兴革;纵不宜qiáng拂旧习,要必预留相机因应地步。此项条例乃举其历来锢疾,更从而护以重障,是不撤自治,尚可于中国领土名义之下,因势利导,权宜措施。既撤之后,反无术可进以文明,是曰坚固蔽之障,不可一也。所贵乎撤消自治者,非贵乎其名也,贵乎政府获设治之实耳。

  今则政权统于中央,不过首条中笼统语,而余数十条皆增重蒙古王公把持之力。或虑深言之蒙人不应,故姑从其情以诱之,然后施以qiáng力,以期得志。抑知国家行大政,胡可诈骗从事?伊古以来,又岂有诈骗而能久者?是曰乖轻重之宜,不可二也。撤消自治之后,关税如何改定?财政如何整理?农商矿业如何振兴?一未计及,但言王公扎萨克喇嘛岁俸念经等费,率由政府支给。树铮诚愚,不知从何处支给?若曰取之于蒙,则蒙民既须供应中央,而喇嘛王公之权存在,自必照旧供应,以蒙民之困苦,宁忍更令增此输纳乎?若曰取之帑储,则今日帑储之穷,自顾且不暇,何暇顾蒙?恐今日制定条例,明日即失去政府威信,蒙情乃他向矣。且帑储即有余力,亦无辇金而瞒漏巵之理。是曰戾财政之情,不可三也。……夫诱掖蒙人撤消自治,美名也;展开地方,浚发民智,美事也;得名而有益于事,美之美者也。若徒鹜虚名,而不审其于事有碍,非谋国之至者也。

  树铮料理军事而来,本不愿妄有渎议,惟边防所寄,亦不应懈职责,专志一意,惟以国家疆域蒙民利乐为念。谨用略陈所怀,上烦聪听,如有百分之一稍可采纳,拟请饬下陈都护使及各副使另拟简括条文。

  其条文大意,在树铮愚见,以为政财大权,由政府斟酌情形选员督理,遇事与王公扎萨克商酌妥洽,然后施行。宗教荣典,政府一意优崇,有加无已。王公喇嘛岁俸以及地方经费,由政府从优核给,所有封册荣典,一概照旧。地方安危,一律由政府保护,外jiāo一律由政府jiāo涉,寥寥数条足矣。盖文字愈繁,罣漏愈多,名种意见,愈见丛杂,将来阻梗愈无限量。不如统括言之,蒙心尚可获安,而无阻于启化之计也。”

  徐树铮早在接任“西北边防筹备处”处长之初,对蒙古一切外在关系,即已注意及之,故于日、俄对蒙的一切yīn谋企图,无不了如指掌。他认定蒙古对中国之徘徊观望,与都护使陈毅之久无成就,皆由日、俄之盅惑所致。故当他入蒙之前。先购置了80辆大型卡车,作为日后运兵之用。80辆卡车,在今天看来,固然算不了什么,而在民国10年以前,却是个惊人数字。

  徐树铮在决定入蒙时,即命准备入蒙的西北军第三旅褚其祥部,先由宣化(在北京与张家口之间)徒步开至多伦(在张家口北480公里处),然后乘上备好的这80辆大型汽车,向库伦去的大道进发。自多伦至库伦约为两千华里,途中多为沙碛,以汽车输送,需时五至六天始可抵达。徐为了保持军容的整肃,特规定七日期限到达。他自己的座车并与先头部队按日徐行。至10月29日,徐于抵达叨林(距库伦140里)时,忽然停车不进,拿起电话叫接驻库伦的日本武官松井中佐的办事处。他的日语原极流利,用不着舌人代译,当松井接电话时,徐先说出自己的姓名和使命,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根据我派驻库伦的办事人员报称,贵国派驻库伦的武装部队多达两千余人,请问是否真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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