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_[美]亨利·大卫·梭罗【完结】(65)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亨利·大卫·梭罗

  在黎明中,我守望着雾中的飞鹅,在五十杆以外的湖心游泳,它们这样多,这样乱,瓦尔登仿佛成了一个供它们嬉戏的人造池。可是,等到我站到湖岸上,它们的领袖发出一个信号,全体拍动了翅膀,便立时起飞,它们列成一队形,就在我头顶盘旋一匝,一共二十九只,直向加拿大飞去,它们的领袖每隔一定的间歇便发出一声映叫,好像通知它们到一些比较混浊的湖中去用早饭。一大堆野鸭也同时飞了起来,随着喧闹的飞鹅向北飞去。

  有一星期,我听到失群的孤鹅在雾蒙蒙的黎明中盘旋,摸索,叫唳,寻找它的伴侣,给予森林以超过它能负担的音响。四月中看得到鸽子了,一小队一小队迅速飞过:到一定的时候我听到小燕儿在我的林中空地上吱吱叫,虽然我知道飞燕在乡镇并不是多得让我在这里也可以有一两只,但是我想这种小燕儿也许是古代的苗裔,在白人来到之前,它们就在树dòng中居住了。几乎在任何地区,乌guī和青蛙常常是这一季节的前驱者和传信使,而鸟雀歌唱着飞,闪着它们的羽毛,植物一跃而起,花朵怒放,和风也chuī拂,以调正两极的振摆,保持大自然的平衡。

  每一个季节,在我看来,对于我们都是各极其妙的;因此chūn大的来临,很像混饨初开,宇宙创始,huáng金时代的再现。——

  "EurusadAuroramNabathaeaqueregnarecessit,    Persldaque,etradiisjugasubditamatutinis。"

  "东风退到曙光和拿巴沙王国,

  波斯,和置于黎明光芒下的山冈。

  人诞生了。究竟是万物的创造主,

  为创始更好世界,以神的种子创造人;

  还是为了大地,新近才从高高的太空

  坠落,保持了一些天上的同类种族。"

  一场柔雨,青草更青。我们的展望也这样,当更好的思想注入其中,它便光明起来。我们有福了,如果我们常常生活在"现在",对任何发生的事情,都能善于利用,就像青草承认最小一滴露水给它的影响;别让我们惋借失去的机会,把时间耗费在抱怨中,而要认为那是尽我们的责任。chūn天已经来到了,我们还停留在冬天里。在一个愉快的chūn日早晨,一切人类的罪恶全部得到了宽赦。这样的一个日子是罪恶消融的日子。阳光如此温暖,坏人也会回头。由于我们自己恢复了纯洁,我们也发现了邻人的纯洁。也许,在昨天,你还把某一个邻居看做贼子醉鬼,或好色之徒,不是可怜他,就是轻视他,对世界你也是非常悲观;可是太阳照耀得光亮而温和,在这个chūn天的第一个黎明,世界重新创造,你碰到他正在做一件清洁的工作,看到他的衰颓而yín欲的血管中,静静的欢乐涨溢了,在祝福这一个新日子,像婴孩一样纯洁地感受了chūn天的影响,他的一切错误你一下子都忘记了。不仅他周身充满着善意,甚至还有一种圣洁的风味缭绕着,也许正盲目地无结果地寻求着表现,好像有了一种新的本能,片刻之间,向阳的南坡上便没有任何庸俗的笑声回dàng。你看到他纠曲的树皮上有一些纯洁的芽枝等着茁生,要尝试这一年的新生活,这样柔和,新鲜,有如一株幼树。他甚至于已经进入了上帝的喜悦中间。为什么狱吏不把牢狱的门打开,——为什么审判官不把他手上的案件撤销,——为什么布道的人不叫会众离去;这是因为这些人不服从上帝给他们的暗示,也因为他们不愿接受上帝自由地赐给一切人的大赦。

  "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效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孽之生焉。牛羊之从而牧之,是以若彼之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

  "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复,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shòu不远矣。人见其禽shòu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

  huáng金时代初创时,世无复仇者,

  没有法律而自动信守忠诚和正直,

  没有刑名没有恐惧,从来也没有。

  恐吓文字没铸在huáng铜上高高挂起,

  乞援者也不焦虑审判者口头的话,

  一切都平安,世无复仇者。

  高山上还没有松树被砍伐下来,

  水波可以流向一个异国的世界,

  人类除了自己的海岸不知有其他。

  chūn光永不消逝,徐风温馨chuī拂,

  抚育那不须播种自然生长的花朵。

  在四月二十九日,我在九亩角桥附近的河岸上钓鱼,站在飘摇的草和柳树的根上,那里躲着一些麝鼠。我听到了一种奇特的响声,有一点像小孩子用他们的手指来玩的木棒所发出来的声音,这时我抬头一看,我看到了一只很小、很漂亮的鹰,模样像夜鹰,一忽儿像水花似的飞旋,一忽儿翻跟斗似的落下一两杆,如是轮流,展示了它的翅膀的内部,在日光下闪闪如一条缎带,或者说像一只贝壳内层的珠光。这一副景象使我想起了放鹰捕禽的技术,关于这一项运动曾经伴随着何等崇高的意兴,抒写过多少诗歌啊。这好像可以称为鴥隼了,我倒是不在乎它的名字。这是我所看见过的最灵活的一次飞翔。它并不像一只蝴蝶那样翩跹,也不像较大的那一些鸷鹰似的扶摇,它在太空中骄傲而有信心地嬉戏,发出奇异的咯咯之声,越飞越高,于是一再任意而优美地下降,像鸢鸟般连连翻身,然后又从它在高处的翻腾中恢复过来,好像它从来不愿意降落在大地上,看来在天空之中,鸷鸟之不群兮,——它独自在那里嬉戏,除了空气和黎明之外,它似乎也不需要一起游戏的伴侣。它并不是孤寂的,相形之下,下面的大地可是异常地孤寂。孵养它的母亲在什么地方呢?它的同类呢,它的天空中的父亲呢?它是空中的动物,似乎它和大地只有一个关系,就是有过那样的一个蛋,什么时候在巉岩的裂隙中被孵了一下;难道说它的故乡的巢xué是在云中一角,是以彩虹作边沿,以夕阳天编成,并且用从地面浮起的一阵仲夏的薄雾来围绕住的吗?它的猛禽巢在悬岩似的云中。

  此外,我居然捕到了很难得的一堆金色银色闪闪发光的杯形鱼,看来很像一串宝石。啊!我在许多早chūn的黎明深入过这些个草地,从一个小丘跳到另一个小丘,从一枝柳树的根,到达另一枝柳树的根,当时野性的河谷和森林都沐浴在这样纯净、这样璀璨的光芒中,如果死者真像人家设想过的,都不过在坟墓中睡着了觉,那他们都会给唤醒过来的。不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不朽了!一切事物都必须生活在这样的一道光芒下。啊,死亡,你的针螯在何处?啊,坟墓,你的胜利又在哪儿呢?

  如果没有一些未经探险的森林和草原绕着村庄,我们的乡村生活将是何等的凝滞。我们需要旷野来营养,——有时跋涉在潜伏着山jī和鹭鸶的沼泽地区,听鹬声,有时嗅嗅微语着的菅草,在那里只有一些更野更孤独的鸟筑了它的巢,而貂鼠爬来了,它肚皮贴着地,爬行着。在我们热忱地发现和学习一切事物的同时,我们要求万物是神秘的,并且是无法考察的,要求大陆和海洋永远地狂野,未经勘察,也无人测探,因为它们是无法测探的。我们决不会对大自然感到厌倦。我们必须从无穷的jīng力,广大的巨神似的形象中得到焕发,必须从海岸和岸上的破舟碎片,从旷野和它的生意盎然的以及腐朽林木,从雷云,从连下三个星期致成水灾的雨,从这一切中得到jīng神的焕发。我们需要看到我们突破自己的限度,需要在一些我们从未漂泊过的牧场上自由地生活。当我们观察到使我们作呕和沮丧的腐尸给鸷鹰吃掉的时候,我们高兴起来了,它们是能从这里面得到健康和jīng力的。回到我的木屋去的路中,在一个dòngxué里面有一匹死马,往往能bī得我绕道而行,特别在晚上空气很闷的时候,但是它使我相信大自然的qiáng壮胃口与不可侵犯的健康,这却给了我一个很好的补偿。我爱看大自然充满了生物,能受得住无数生灵相互残杀的牺牲与受苦,组织薄弱的,就像软浆一样地给澄清,给榨掉了——苍鹭一口就吞下了蝌蚪,乌guī和虾蟆在路上给车轮碾死,有时候,血肉会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既然这样容易遭遇不测啊,我们必须明白,不要过于介意。在一个智慧者的印象中,宇宙万物是普遍无知的。毒药反而不一定是毒的,受伤反而不一定是致命的。恻隐之心是一个很不可靠的基础。它是稍纵即逝的。它的诉诸同情的方法不能一成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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