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_[美]亨利·大卫·梭罗【完结】(46)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亨利·大卫·梭罗

  然而我这个人绝不苛求;一只油煎老鼠,如果非吃不可,我也可以津津有味地吃下去。我只喝白开水已有这么久了,其原因同我爱好大自然的天空远胜过吸食鸦片烟的人的吞云吐雾一样。我欢喜经常保持清醒,而陶醉的程度是无穷的。我相信一个聪明人的唯一饮料是白开水,酒并不是怎样高贵的液体,试想一杯热咖啡足以捣毁一个早晨的希望,一杯热茶又可以把晚上的美梦破坏掉!啊,受到它们的诱惑之后,我曾经如何地堕落过!甚至音乐也可以使人醉倒。就是这一些微小的原因竟毁灭过希腊和罗马,将来还要毁灭英国和美国。一切醉人的事物之中,谁不愿意因为呼吸了新鲜空气而陶醉呢?我反对长时间的拼命做苦工的理由是它qiáng迫我也拼命地吃和喝。可是说实话,在这些方面,近来我似乎也不那么挑剔了。我很少把宗教带上食桌,我也不寻求祝福,这却不是因为我更加聪明了,我不能不从实供认,而是因为,不管多么遗憾,我也一年年地更加粗俗了,更加冷漠了。也许这一些问题只有年轻人关心,就像他们关心诗歌一样。"哪儿"也看不见我的实践,我的意见却写在这里了。然而,我并不觉得我是吠陀经典上说的那种特权阶级,它说过:"于万物主宰有大信心者,可以吃一切存在之事物,"这是说他可以不用问吃的是什么,是谁给他预备的,然而,就是在他们那种情形下,也有这一点不能不提起,正如一个印度的注释家说过的,吠陀经典是把这一个特权限制在"患难时间"里的。

  谁个没有吃得津津有味过,而胃囊却一无所获?我曾经欣然想到,由于一般的所谓知味,我有了一种jīng神上的感悟,通过味觉受到后发。坐在小山上吃的浆果营养了我的天性。"心不在焉,"曾子说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能知道食份的真味的人决不可能成为饕餮,不这样的人才是饕餮。一个清教徒可能狂吞他的面包皮屑,正如一个议员大嚼甲鱼。食物入口并不足以玷rǔ一个人,但他吃这种食物的胃口却足以玷rǔ他。问题不在量,不在质,而在口腹的贪嗜上,如果吃东西不是为了养活我们的生命,也不是为了激励我们的jīng神生活,而是为了在肚皮里缠住我们的蛔虫。一个猎者爱吃乌guī、麝鼠或其他野蛮的食物,一个漂亮太太爱吃小牛蹄做的冻肉,或海外的沙丁鱼,他们是一样的,他到他的湖边去,她拿她的肉冻罐。使人惊奇的是他们,你,我,怎么能过如此卑劣的禽shòu生活,只是吃吃喝喝。

  我们的整个生命是惊人地jīng神性的。善恶之间,从无一瞬休战。善是唯一的授予,永不失败。在全世界为之振鸣的竖琴音乐中,善的主题给我们以欣喜。这竖琴好比宇宙保险公司里的旅行推销员,宣传它的条例,我们的小小善行是我们所付的保险费。虽然年轻人最后总要冷淡下去,宇宙的规律却是不会冷淡的,而是永远和敏感的人站在一边。从西风中听一听谴责之辞吧,一定有的,听不到的人是不幸的。我们每弹拨一根弦,每移动一个音栓的时候,可爱的寓意渗透了我们的心灵。许多讨厌的声音,传得很远,听来却像音乐,对于我们卑贱的生活,这真是一个傲然的可爱的讽刺。

  我们知道我们身体里面,有一只野shòu,当我们的更高的天性沉沉欲睡时,它就醒过来了。这是官能的,像一条毒蛇一样,也许难于整个驱除掉;也像一些虫子,甚至在我们生活着并且活得很健康的时候,它们寄生在我们的体内。我们也许能躲开它,却永远改变不了它的天性。恐怕它自身也有一定的健壮,我们可以很健康,却永远不能是纯净的。那一天我拣到了一只野猪的下腭骨,有雪白的完整的牙齿和长牙,还有一种和jīng神上的不同的动物性的康健和jīng力。这是用节欲和纯洁以外的方法得到的。"人之所以异于禽shòu者几希,"孟子说,"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如果我们谨守着纯洁,谁知道将会得到何等样的生命?如果我知道有这样一个聪明人,他能教给我洁身自好的方法,我一定要去找他。"能够控制我们的情欲和身体的外在官能,并做好事的话,照吠陀经典的说法,是在心灵上接近神的不可缺少的条件。"然而jīng神是能够一时之间渗透并控制身体上的每一个官能和每一个部分,而把外表上最粗俗的yíndàng转化为内心的纯洁与虔诚的。放纵了生殖的jīng力将使我们荒yín而不洁;克制了它则使我们jīng力洋溢而得到鼓舞。贞洁是人的花朵;创造力、英雄主义、神圣等等只不过是它的各种果实。当纯洁的海峡畅通了,人便立刻奔流到上帝那里。我们一忽儿为纯洁所鼓舞,一忽儿因不洁而沮丧。自知身体之内的shòu性在一天天地消失,而神性一天天地生长的人是有福的,当人和劣等的shòu性结合时,便只有羞rǔ。我担心我们只是农牧之神和森林之神那样的神或半神与shòu结合的妖怪,饕餮好色的动物。我担心,在一定程度上,我们的一生就是我们的耻rǔ。——

  "这人何等快乐,斩除了脑中的林莽,

  把内心的群shòu驱逐到适当的地方。

  ……

  能利用他的马、羊、láng和一切野shòu,

  而自己和其他动物相比,不算蠢驴。

  否则,人不单单放牧一群猪猡,

  而且也是这样那样的鬼怪妖魔,

  使它们狂妄失性,使他们越来越坏。

  一切的yín欲,虽然有许多形态,却只是一个东西,纯洁的一切也只是一个东西。一个人大吃大喝,男女同居,或yíndàng地睡觉,只是一回事。这属于同一胃口,我们只要看到一个人在于其中的一件事,就能够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好色之徒。不洁和纯洁是不能一起站立,一起就座的。我们只要在xuédòng的一头打一下蛇,它就会在另一头出现。如果你想要贞洁,你必须节制。什么是贞洁呢?一个人怎么知道他是贞洁的呢?他不能知道。我们只听说过,但不知道它是怎样的。我们依照我们听到过的传说来说明它。智慧和纯洁来之于力行,从懒惰中却出现了无知和yín欲。对一个学生来说,yín欲是他心智懒惰的结果,一个不洁的人往往是一个懒惰的人:他坐在炉边烤火,他在阳光照耀下躺着,他没有疲倦,就要休息。如果要避免不洁和一切罪恶,你就热忱地工作吧,即使是打扫马厩也行。天性难于克制,但必须克制。如果你不比异教徒纯洁,如果你不比异教徒更能克制自己,如果你不比异教徒更虔敬,那你就算是基督徒又怎么样呢?我知道有很多被认为是异教的宗教制度,它们的教律使读者感到羞愧,并且要他作新的努力,虽然要努力的只不过是奉行仪式而已。

  我不愿意说这些话,但并不是由于主题,一我也不管我的用字是何等亵猥,——而是因为说这些话,就泄露出我自己的不洁。对于一种yín欲的形式,我们常常可以无所忌惮地畅谈,对于另一种却又闭口无言。我们已经太堕落了。所以不能简单地谈人类天性的必要活动。在稍早一些的几个时代,在某些国内,每一样活动都可以正经谈论,并且也都由法律控制。印度的立法者是丝毫不嫌其琐碎的,尽管近代人不以为然。他教人如何饮,食,同居,如何解大小便等等,把卑贱的提高了,而不把它们作为琐碎之事,避而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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