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今天还在昨天_梁晓声【完结】(16)

2019-03-10  作者|标签:梁晓声

  要学他们面对挫折的心理承受力。

  除了心理要调整,“战术”上也要调整。

  爸爸给你的建议是——不在难题上纠缠太久。看了两遍还没找到解题的良好感觉,gān脆绕过。将会的题易的题全解完,回过头来再“攻克”。倘已没时间,拉倒。总之,一味只管做下去,遇难题就绕行。先将有把握的分数拿下再说。

  高考前的一切考试,不过是“热身”式的考试。意义在于经验的积累和教训的总结。

  第24节:给儿子的留言(2)

  考数学前一天,不必再苦苦钻研。gān脆放松,连书也不翻。倒是应该静下心来,回想一下——自己以往所遇难题,有几种类型?解题和思路有什么规律性?其题可变异为另外的哪几种类型?如何看出特征,识别其变异?

  考语文前一天仍需看看书。还有外语。两门是须qiáng记的学科。多记一点儿,便有多获几分的可能。作文勿跑题。不求事例新,但求事例准,较严格地符合题义。

  倘或“出师不利”——第一天没考好,哪怕两门都没考好,也不要沮丧。

  只不过是高二第一学期,说明不了什么根本问题。

  临行匆匆,留言仓促,倘不认为是多此一举,则父望记。

  儿子,请在内心里替奶奶祈祷几次!

  爸爸

  关于“罐头”的记忆

  不知“罐头”一词究竟是外语的直译,或中国百姓的惯说。每每视其而想,“罐”字似乎有些道理,后边连着“头”字却又是何意呢?百思不得其解。

  我大约已有十年左右没吃过罐头了。确切地说,是没吃过自己花钱买的罐头。当然不是舍不得自己花钱买了吃。如今罐头实在是很便宜,瓶装的才四五元,和一个半大不小的西瓜等价。生活不是特别困难的人家,买几听罐头吃绝对不算奢侈。当然也不是吃够了,事实上我活到如今没吃过几次罐头。

  有时开什么会或参加什么活动吃公饭,饭桌上往往有一盘罐头水果。或梨、或桃、或荔枝、或菠萝什么的。众人离开餐桌时,那一盘罐头水果,又往往并没明显地减少。有人可能吃了一口,有人可能都懒得向那盘中伸筷子或勺子。我属于后一种人。正是在那样的时候,便不禁地浮想联翩起来了。

  逢年过节,客人登门,配衬着些小礼物,总有一两听罐头。客人一走,则就放入冰箱保存。而这一放,也许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忘了打开吃。终于某一天清理冰箱取出来,于是免不了大发指责。指责当然首先是冲妻子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吃?以为放在冰箱里就不会坏吗?在冰箱里放久了照样会坏的!这么点儿起码的常识都不懂吗?放坏了不是一种làng费吗?”

  妻子则就会说:“那你吃啊!快打开吃!吃了就不必再往冰箱里放嘛!还省得占地方呢!”

  “我吃就我吃!”

  话一出口,自己听着也觉得不太对味儿。仿佛体现着一种“见危险就上”的大无畏jīng神似的。

  家庭中出现了危险,勇于舍己的当然应是丈夫应是父亲。可这不是危险啊!这是吃罐头啊!

  怎么的,吃罐头之对于中国人,竟成了这样的事了呢?仿佛还需要“战前动员”似的。

  心里这么想着,就打开了。倒在碗里,自己先吃。有那么点儿以身作则的意味。

  吃了点儿,喝了一口汁,觉得和记忆中的罐头的好吃简直没法比。明知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是吃不完的,于是分在三碗里。

  “哎,你也得吃!”

  这话是对妻子说的。

  “还有你,别以为没你的事儿!”

  这话是对儿子说的。

  嘴上这么说着,自己听着,越发地觉得不像话了。好像在分派给妻儿极不情愿的“任务”。

  妻子说:“先放那儿吧!没见我这会儿正忙着清理冰箱吗?”

  “一会儿别忘了吃啊!”

  与其说是叮嘱,莫如说是威告。

  儿子说:“我不吃。”

  态度是那么的gān脆。

  “你不吃?凭什么你不吃?”

  “爸你这是什么话啊?什么叫凭什么啊?”

  “好,算我表达有误。那就不问你凭什么,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吃?”

  “不为什么。不想吃而已。”

  “不想吃?还……还而已?!难道罐头不好吃吗?”

  “我也没说不好吃啊!”

  “没说不好吃,那就等于承认,罐头其实是一种好吃的东西!好吃的东西而不想吃,就得说出个理由来!”

  “说理由就说理由,我胃疼。”

  “胃疼?撒谎!早不胃疼晚不胃疼,让你吃一小碗罐头就开始胃疼了?胃疼也得吃!吃罐头治胃疼!”

  第25节:给儿子的留言(3)

  妻子从旁听不下去了,帮儿子解围:“你也太专制了吧!儿子已经说了他胃疼,你gān吗还非bī他吃凉罐头?你也甭bī他,我替儿子吃!真是的,不就是一小碗罐头吗?”

  听那口吻,大有舍身代罚的意味。

  不愿惹得妻儿都不愉快,于是不再说什么,默默吃自己那一小碗。

  心中不禁地又浮想联翩……

  待吃光了自己那一小碗,妻子也关上了清理后的冰箱。

  我搭讪着说:“同志,我已经吃完了,你也得吃完啊!包括儿子的一份儿!”

  “去去去,别啰嗦!我什么时候吃,是我的事儿,不必你管。”

  妻子洗了手,径自看电视去了。

  可自己的心思,还在那两小碗罐头内容上。见妻子看电视看得那么的专注,一副根本没有“使命感”的模样,于是端了一小碗,凑将过去,尽量以亲爱的口吻说:“我替你端来了,一边看一边吃,怎么样?啊?”

  妻子吃了两口,起身离开。随在妻身后“监视”着,见她将两碗罐头内容并为一碗,又放进了冰箱。

  于是好言批评:“你看你,都打开了,倒出来了,不吃完,仍往冰箱里放,你不是成心要放坏吗?……”

  “那,我现在吃不下去怎么办?是罪?该杀?……”

  于是自己一赌气,从冰箱捧出,捧着闷坐一旁,暗暗发誓非吃个一gān二净不可。

  的确吃了个一gān二净。

  但是第二天自己的肠胃就闹起病来……

  妻子非是富家女。全世界的富有人家并不整天价吃水果罐头,这是谁都知道的。因而妻子不存在是否吃伤的问题。自从她成为我的妻子,似乎只买过几次水果罐头。儿子小时候,我是为他买过几次罐头的。有数的几次。最多不超过五次。他一上到小学,就再也不爱吃水果罐头了。

  一切的罐头都是西方人发明的。最先是军用食品的一种。后来才普及于市民。水果罐头又只不过是水果保存的方式。在西方,富人当然不吃水果罐头,而吃应季鲜果。水果罐头是大众食品。是专供百姓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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