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盗_海岩【完结】(8)

2019-03-10  作者|标签:海岩

  小刘叹了口气:“我哥的对象家里嫌我家盖不起新房,不让他对象等他了,说女儿跟了他没幸福的。我哥一急就喝了杀虫药,人都瘫了,差点命都没了。”

  “喝杀虫药?那不是要喝死人吗?你哥哥怎么这么想不开?”

  “那是给花杀虫的药,花卉市场都有卖的,喝不死人,但能把人喝瘫,我哥现在快成了一个废人。”

  林白玉作同情状,却说:“可你回去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你回去你哥的病就能好了?你不如在这里好好工作,多攒些钱给他。”

  小刘说:“家里给我定了亲,天天催我。我回去家里就能拿到彩礼了,拿到彩礼就能给我哥哥治病了。不过我哥这毒走脊椎了。人都站不起来了,没钱以后谁也不可能嫁给他了。”

  说到底,还是钱!林白玉哑涩无语……

  邵宽城自小到大,对钱就从来不那么敏感。

  这或许缘于他的家教——知识分子的父亲一向安贫乐道,对钱一向是鄙夷的;或许缘于他自己的个性——和多数生活在城市里的同龄人不同,邵宽城没有名牌崇拜,穿的用的都不追风,消费欲望不大。他家的钱都是他妈妈管,管也就是记记账,现金和存折都放在抽屉里,谁用谁拿。一家人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别扭过。

  邵宽城的爱好,或者说,他的qiáng项,是英语。

  分到刑侦一队后,因为连着上了几个文物的案子,他又是以档案卷宗工作为主,所以这一阵,邵宽城对历史也产生了一些兴趣。除了向专家讨教外,他还在网上查阅了大量资料。而且,他居然还在周末专门等在电视机前,看了《唐史讲坛》的午夜重播。万教授在那一期讲坛中讲了唐代周武朝的覆灭,讲到周武宰相张柬之发动政变,推翻武则天,恢复李唐国号,迎接中宗复位的故事,跌宕起伏。这一段历史邵宽城上学时是学过的,但学完就忘,印象早已模糊,尤其是武则天年初被赶下皇位,至年底十一月才驾崩过世,则是邵宽城第一次听说。

  如果说,邵宽城半夜不睡等着看《唐史讲坛》的最初动机,主要是想端详一下万教授的模样的话,那么他在第二个周末再次成为《唐史讲坛》的观众,则完全是被万教授的口才吸引。从万教授那里邵宽城知道,唐代是一个开放的朝代,并不拘泥儒家礼教。武则天一介妇人,能够把皇帝赶下朝堂,自立为帝,足见女人在唐代有多高的社会地位和政治能量。从万教授口中邵宽城还知道,武则天被绌之后,中宗虽然复位,但朝政仍在女人手中。直到王子李隆基联合他的姑姑太平公主再度发动政变,诛杀了把持大权的韦皇后,迎立自己的父亲睿宗李旦即位,一年后李旦将皇位禅让给李隆基,李隆基登基后忍隐一年再度政变,杀了擅权揽政的太平公主,大唐王朝才真的归政于男人,李家天下才真的彻底光复。

  对唐史有了兴趣之后,让邵宽成真正关注并饶有兴味的,是唐朝的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天资聪慧,容颜倾国,而且就差了那么小小一步,几乎重演了武则天的历史奇迹和个人辉煌。

  第四章

  在性格上,赵红雨一点也不像个女人。

  她开朗、直率、任性并且好qiáng,她唯一不去顶撞的人,只有邵宽城的父母。

  对邵宽城,赵红雨要求自己让着他,她不希望邵宽城是个受气包的形象。

  对赵红雨有意思的男人很多,试探一两次就知难而退的也很多。邵宽城知道,赵红雨个性硬朗,真敢死缠烂打的人很少,所以凡有男人打赵红雨的电话时邵宽城并不焦虑,他甚至还帮她接听电话,秘书似的:“红雨,找你的,一个男的,不认识。”

  这天晚饭时给赵红雨打电话的这个男的,连赵红雨都不太认识,说了半天才想起是谁:“啊,是你呀,我想起来了,找我有事吗?”

  电话里的男人回答说没什么事,说是翻手机号薄看到她的号了所以就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赵红雨随口应酬:“噢,上次那事还没好好谢谢你呢。你这阵儿忙吗?”

  那人说:“还好吧,最近在乡下租了个小院准备开个烧砖厂,整天跑人跑设备跑得灰头土脸的。”那人又问红雨:“你忙吗,不忙抽空见个面吧。”

  赵红雨问:“噢,有事吗?”

  那人答:“没什么事,就是聚聚聊聊天呗。”

  赵红雨说:“行,等有空吧。”

  男人来的电话,邵宽城照例是不问的,但他的父母通常会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红雨。红雨也会一如既往地如实jiāo待:“一个姓杨的,在我爸家认识的。约我。”

  邵宽城父亲照例不发表议论,邵宽城的母亲则通常会问上一句:“噢,约你有事呀?”

  凡此一时,邵宽城就会岔开话头,他不喜欢母亲这样刨根问底。他对红雨说道:“明天我去长安那边做‘九号墓’的位置图,你要没事的话,陪我一起去好吗?”

  第二天响晴薄日,天空出奇的蓝。赵红雨和邵宽城早早出发,驾车出城,往长安方向去了。

  从西京城内到长安古镇,沿途百里,多为旷野荒原,视野开阔,天高云淡。邵宽城心情大好,于是少见地话多,他再次提到了万教授,颇有点“没事找抽型”的犯傻。

  “你爸爸没关心一下你以后的婚姻大事吗?”

  “没有啊,”赵红雨说:“没你那么关心。”

  邵宽城嘴欠又问:“你真不去你爸家住啦。”见红雨不答,换话又问:“你真的不想结婚啦?”红雨还不答。邵宽城没完没了地又说:“女人结婚太晚对生孩子不利。”

  “生你妹呀!我装死行吗!我不结婚,不生孩子,行吗?”

  邵宽城被噎得够呛,只好示弱地回到原来的话题:“我也希望你能一直住在咱们小院里,住一辈子。但你是一个特别爱幻想的人,那个小院很难实现你的幻想。但在你父亲的宅子里,你的幻想很容易实现。”

  “欧买嘎!我怎么特爱幻想啦?我躺下装死行吗!”

  邵宽城说:“你父亲不是说要安排你到美国读研吗,你不是一直幻想出国留学吗,我说错了?”

  赵红雨说:“留学就是幻想啊,出国就是幻想啊?什么时代了,你到底行不行啊!都像你这么死赖在一个地方胸无大志唯唯诺诺的,你还不如装死呢!”

  人类已经不能阻止红雨动不动就发飙了,邵宽城赶紧避其锋芒,闭嘴闪了。

  于是,一路无话,长安在望。

  长安太古老了,远远看去,旷野无边,苍凉毕现。很难想象千百年前人流攒动,旌旗招展,城阕繁华的盛况……

  他们把车停在一座土丘的一侧,数日前的一个深夜邵宽城曾经到过此处,那夜曾有一场战斗在此发生。那场战斗兵不血刃生擒九人,足以成为邵宽城短暂警龄中可资炫耀的经历之一。

  赵红雨没有到过这里,但状如所传,她马上猜到这座貌不惊人的土丘就是“九号墓”。下车之后,邵宽城选了位置,开始为“九号墓”拍照。赵红雨则摊开绘图纸,开始绘制方位图。绘图是警察学院的必修课,赵红雨做来还算得心应手——左侧的断岭,右侧的枯河,身后的土路,前方的山包,以及更远的荒村残壁……渐次落在纸上,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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