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曹彬_高阳【完结】(58)

2019-03-10  作者|标签:高阳

  “开封府赴宴?可是皇弟作主人?”

  “是啊?”花蕊夫人听出有言外之意,急急又问:“怎么样?”

  王阳泰忧郁地欲语又止;李廷珪疑虑大起,一把拉住他的手问:“你是说,说是中了毒?”

  一听这话,再看到王阳泰的脸上;花蕊夫人神色大变,摇摇欲倒,一旁的侍儿,赶紧将她扶住。她虽还流着眼泪,但神气却很快地转为坚毅,用手背拭一拭双眼,清清楚楚地问王阳泰:“你不会弄错?”

  “夫人!”王阳泰很吃力地说:“到底是中的什么毒?我竟看不出来。”

  “唉!”李廷珪重重地叹口气,顿着足说:“你去细看啊!想办法啊!脉怎么样?”

  “脉也不好。”王阳泰摇摇头说:“危在旦夕!”

  这一说,花蕊夫人掉转身就走;李廷珪和王阳泰急急跟过去,走到病榻前面,只见孟昶抽筋抽得更利害了。

  “王先生!”花蕊夫人用出奇的平静的声音说:“你务必想法子急救!我想不要紧。”

  这话不知为了安慰孟昶,还是鼓励王阳泰,或者她真的别有所见?王阳泰唯有依照嘱咐,先投以止泻安胃、培元益气的方剂。

  把病人jiāo给了医生,花蕊夫人向李廷珪招一招手;走入外面厅中,只见孟昶的三个弟弟和两儿子都在那里焦急地等候消息。

  “但愿王阳泰看错了。”花蕊夫人向李廷珪说:“你跟他们说吧!”

  “说是中毒!”

  于是,一个个面如死灭;仁贽却说了句,“不会吧?”

  “中的什么毒呢?”泪流满面的元(吉吉)问。

  “王阳泰也说不来。”李廷珪说:“照我看似乎不致于……”

  “王阳泰,怎么回事?”元(吉吉)着急地骂:“真正是废物!”

  “你先沉住气,我们要商量一下。”花蕊夫人脸色苍白、双手发抖,但声音是清楚的,显得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悲痛,提醒大家:“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若无此事,传出语言去,会兴大狱。”

  “是的!”仁贽深深点头,而神色益显得严重,“得找大家来商量。”

  “不容如此迂缓!此刻就要有个主张;我的意思,立刻就要上奏。”

  “说得是。”李廷珪看着仁贽说:“唯有上奏,才有挽回的希望。”

  大家都在已乱的方寸中,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如果是皇弟在邀宴时下了毒,则唯有皇帝才能追究这件事;进一步才有解铃系铃、由皇弟遣医来解救的可能。但是,如何上奏,是直言中毒吗?。

  当元(吉吉)提出这个疑问时,花蕊夫人为他作了解答:“当然不能这么说。只说从开封府赴宴回来,怎么样起的病、病状如何?官家自然明白。事不宜迟,二弟跟李公一起快走吧!”

  “走!”李廷珪说:“去找窦侍郎!”

  两人骑着马、带着随从,一阵风似地赶到了窦俨的住宅;敲开宅门,陪个罪,直入大厅。窦家的下人,一看这情形,慌忙进内宅通报。幸好窦俨还在纳凉,听说经过,料知出了什么紧急事故,便顾不得待客的礼数,葛巾短衣,出堂相见。

  宾主匆匆一揖,李廷珪直道来意。窦俨一听也着了慌,紧皱着眉说:“怎的连什么病都看不出来?”

  “或许……”仁贽吞吐其词,但终于说了,还只是半句:“怕是筵席上——”

  筵席上会有什么东西吃坏了?窦俨也是陪客,心想倘因进了不洁之物而致病,那末自己又何以好端端地?这样一转念,恍然领悟了仁贽的意思。

  “筵席上决无不洁之物。”他暗示来客释疑:“官家曾一再嘱咐皇弟,善为接待;决不敢以不洁之物款客。这样吧,此刻宫门已经下锁,不及上奏;两位请回,我立刻邀了京师第一名医赶来。”

  听得这样的回答,仁贽和李廷珪都觉得很安慰,深深致了谢,又卑词叮咛,务必早早延医赶到。然后匆匆赶回玉津园去。

  玉津园中“新贵”毕集,与孟昶的亲属一样地焦化不安;而是否中毒的怀疑,又重于孟昶的生死!显然地,如果说孟昶是被下了毒,可见蜀国降王,所受的猜忌极深,而降臣自然亦难幸免;即令不死,那提心吊胆、伺候颜色的日子也很难过,所以一见仁贽和李廷珪回来,李昊第一个便迎了上去,顾不得行礼,先问一句:“如何?”

  “窦侍郎邀了京师第一名医,立即赶来。”仁贽也问了一句:“病势如何?”

  “此刻似乎平伏下来了。遵圣兄弟在里面侍疾。”李昊又问:“听说是受了暗算?”

  “大概是王阳泰的揣测误会之词。”

  “这一层在眼前来说,是决不会有的事。”李廷珪提出警告:“决不可提!再提则非‘庸人自扰’四字可以形容的了。”

  大家都明白这句话的涵意,一则以惧,却也一则以喜;看李廷珪的神情坚定明朗,大概已得到有力的证明,决无中毒之事。

  然则到底什么病呢?等仁贽入内视疾,并向花蕊夫人报告此行经过时,大家在外面议论不定。这时又来了一个人,是王全斌入蜀、首先在蜀中汉中被擒的,太尉韩保贞的胞弟保升,他在蜀中时,官居翰林学土,读书无所不窥,尤其“多识虫鱼鸟shòu之名”,孟昶曾命他取“唐本草”,参以蜀中名山大川所产的药材,增图补注,另成“蜀本草”二十卷;因为如此,他对医学亦有所知,此来正好为大家破惑。

  听人细说了病状,保升紧蹙双眉,不断摇头:“这怕是霍乱。汉书严助传:”夏月暑时,呕泄霍乱之疾相随也。‘素问和论衡,都有’呕吐霍乱‘的话。霍乱者:挥霍之际,便见缭乱,所以来势甚猛,是极险的险症!“

  “那该怎么治呢?”有人问。

  “这我就不甚了然了。霍乱这病名,只见于古书;我也是猜测,不知道对不对?”

  “怪不得王阳泰不识病征。”李昊说道:“其症虽险,找到‘娘家’就好办了。赶快说与王阳泰去,也许他不识霍乱这种病,却在医书上读过这种病的治法。”

  李廷珪认为他的话很在理;赶快入内与王阳泰去说。但不劳他动手,窦俨已带京师第一名医到了。

  这位名医名叫刘翰,是河北沧州人,由翰林医官升任鸿胪少卿,医学jīng湛,经验宏富;因为是来急救,无暇叙礼,由仁贽导引,迳自来到病榻前面诊治。

  望、闻、问、切四字都做完了,他一言不发。走到外面厅上;孟昶的家属和“重臣”包围着他,首先由仁贽发问:“刘先生,家兄的病,还不要紧吧!”

  “相当棘手。这病——”

  刘翰还在沉吟,李昊忍不住说了:“可是霍乱。”

  这一问,立见刘翰面显惊异,他不认识李昊,只这样说:“这位长者,何以知是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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