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曹彬_高阳【完结】(28)

2019-03-10  作者|标签:高阳

  “跟我一起的。不过,他们先不必见袁将军;到了府里再说吧。”

  一起到了蜀军战棹都指挥使府,层层通报到宿醉不醒的袁德宏那里,大为惊异;一下把残醉都驱除了,仔细想了想问道:“你们可曾搜了他的身上?”

  “搜过了。没有带什么武器,只有一丸蜡丸,说要面呈将军。”

  “好!带他来。”

  刘雄神色自若地被否!领了进来,见了袁德宏,自己报明身份姓名,假冒为王昭远的部下:“山南西道she击副度使刘雄参见将军。”。

  “喔,喔。”袁德宏还了礼:“刘副使请坐。听说从开封来?”

  “是的!”刘雄问道:“将军可知道宋朝的军队,此刻在何处?”

  这一问,袁德宏有些紧张。平蜀大军,行动迅速,而且在巴东展开警戒,消息封锁得极严密;他还是昨天方始接到报告,但也语焉不详,只听说荆州一带有大批宋军开到,正在考虑,进一步打听了详情,往上转报。现在看刘雄问话的神色直觉地感到祸事迫在眉睫了。

  一慌张,问话便欠考虑:“请问,荆州的宋军怎么了?”

  “啊!”刘雄作出诧异而微带不满的神色:“袁将军,还不知道宋军的动向?”

  袁德宏面有惭色,低声答道:“正要请教。”

  一听这话,刘雄倏然起立,神色严重:“请从人回避。”

  袁德宏毫不考虑地答道:“好,好!”

  挥一挥手,卫士都退到底下,刘雄把蜡丸托在手中,送到袁德宏面前说:“请先看了这个。”

  接过蜡丸,取把小刀剖开,里面是一张薄纸,是由孙遇、杨蠲、赵彦韬三个人具名的书启;袁德宏一看便问:“怎得还有此三人?”

  刘雄不答,用微笑示意他看完了密札再说。果然,袁德宏看下去便明白了,信中有“诈降”的解释,以及他们三个人的现况说明,孙遇和杨蠲留在汴京,俟机作为内应;赵彦韬被派在凤州路王全斌军中作向导。然后又介绍刘雄的身份,说他是蜀中派至开封的许多谍者之一,他有极机密的军情要报告,关系着夔州一路的安危,因此要求任何一位蜀军前线的将领,在看到这封密札后,把刘雄护送到夔州,jiāo与昭武军监军武守谦。

  这时的袁德宏,又惊又喜,但也不免疑惑,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守峡江的主帅是谁?”

  “不是昭武军节度使高将军吗?”刘雄答道:“他镇夔州已经五六年了,怎会不知道?”

  “既如此,有机密军情何以不报高将军而报武监军?”

  “这——”刘雄故意装出推诿的神色:“这我就不知道了。”

  袁德宏不悦,带点训斥意味地说:“你要明白,我是峡江水师的指挥,有何机密,不能与闻?而且初次相见,你不能示人以诚,我何能轻信你们的话,把你送到武监军那里去。”

  “袁将军体动气。”刘雄惶恐地说:“实在因为孙讨击使再三jiāo代——”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而脸上是想掩而掩不住的失言的后悔之色。

  这是有意做作,要引袁德宏bī紧来问——他心里在想,武守谦与高彦俦不睦,自恃有王昭远的奥援。颇为跋扈:现在谍者远来,指明要见武守谦,显然的,其中必有排斥高彦俦的作用在内。

  袁德宏治军的纪律不佳,已数次为武守谦所申诫,心中不满,所以此时便有意作梗,一定要探问明白:“我老实相告,你不说明这一点,我不能派人送你去夔州!”

  刘雄似乎很为难,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问道:“我有句冒昧的话要动问。袁将军。你必得答应我,坦率见告,我才可以说。”

  “哟,好!我答应你!”

  “请问袁将军,你是听高将军的命令,还是听武监军的指挥。”

  这很明白的,如果说听高彦俦的命令,他有话就不肯往下说了。“自然是听武监军的话。”袁宏德毫不迟疑回答。

  “那好,我们是‘一起的人’。”刘雄欣慰地说:“实不相瞒,谁知晓这番机密军情,谁就能立一番盖世的奇勋。这——嗯将军,嗯,嗯!你该明白了吧?”

  怎么不明白!袁德宏心中狂喜,暗暗说道:“武守谦,你休得意!看我先拔你个头筹。”

  于是他换了副极亲切敬重的神色,“刘兄!”他走下座位,执着刘雄的手说:“你我一见如故,来,来!请到里面来谈。”接着又大声吩咐:“从速备酒,款待贵客。”

  袁德宏亲自引路,把客人延入后堂。刘雄一路走,一路留心;只见后堂侧面有道门,正敞开着,遥遥望去,树着数座箭靶,便知是座演武厅,如果让袁德宏有所宣示,那里恰是一个很适当的地方。

  心里这样转着念头,随即想到了办法;一入后堂,尚未落座,他就说道:“袁将军,事机急迫,我有个冒昧的建议,不知可肯俯从否?”。

  “嗳,刘兄,你措词太谦抑了,尽请指教。”

  “宋军已经从荆州出发,回头等我细陈了他们的作战计划,马上就要预备迎敌;不如请先下令,立即召集贵属待命。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胜负之机,往往决于一步的先后。所见如此,请卓裁。”

  “高明之至,高明之至!”袁德宏连连点头:“我马上召集将校听候宣示命令。说不定还要请刘见作一番敌情讲解。”

  “这,一定从命。”

  于是袁德宏派卫士传令,由都指挥使府的都虞侯,通知各军副都头以上的队职官和幕职官,即刻在演武厅集合待命。

  这时已有数名士兵来铺排席面,置酒款客。未上杯盘,先来献茶;袁德宏喝了一口,勃然作色,大声喊道:“来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喊,仿佛是想到了一件紧要的事要即刻处置;献茶的那小兵随即回转身来,等他吩咐。

  “这茶的味道不对啊?”

  “报告将军,”那小兵惶恐地说:“蒙顶甘露茶正好没有了。”

  “为什么不早预备?你告诉了供奉官没有。”

  “跟供奉官报告了,实在因为雅州路远,一时接济不上。”

  “岂有此理!”袁德宏深为不悦:“知道我非雅州的蒙顶茶不喝,为什么不早早采办?”

  当着初次相见的远客,抛下事机急迫的军情,袁德宏把这琐碎细务,看作一件了不起的事,这使刘雄诧异莫名,但也得到了极深的启示:身在前方,负捍卫国土之责的武将,如此讲究饮食,把采办茶叶看得比采办武器还重要,他的治军成绩,可想而知;他的作为一个军人的修养,亦可想而知——一饮食之微,尚且不肯稍稍委屈,何能期望他为国捐躯?

  这个启示改变了刘雄的想法。当袁德宏为蒙顶茶训饬完了他的部属;刘雄也从蒙顶茶中产生了新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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