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名媛王昭君_高阳【完结】(62)

2019-03-10  作者|标签:高阳

  诚然,这是一个不小的难题。为了掩护方便,必得从平时所了解信任的侍女中去挑人。但环顾左右,都像秀chūn、逸秋那样身体纤弱、难耐长途跋涉。

  “这便怎么处置?”昭君皱着眉说:“只怕要奏请皇上亲裁了。”

  “这大可不必!”林采平静地说:“如果真的没有人,我陪三妹到塞外去走一趟也使得。”

  这话令人深感意外,不过细想一想,都觉得这是很可以考虑的一个主意。韩文心直口快,首先就说:“若得大姊作伴,那可是太好了。不过,一则,累大姊吃这趟辛苦,于心不安;第二,名份上头太委屈,亦断断不可!”

  “名份上头,倒不是窒碍。”陈汤说道:“民间嫁娶,至亲送亲的亦很多。至于女眷送亲,虽说罕见,却绝非没有先例。”

  “既有先例,那就不必再有顾虑。我就算姊姊送亲,将来仍旧跟陈将军回来。”

  “大姊,”昭君很冷静地说:“你的身体比我们都好,不过塞外苦寒,风沙漠漠,几百里天人烟,那种凄凉苦况,毕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然则三妹呢?”

  “我是凭意志。”韩文答说:“原是准备去吃苦的,一切都会甘之如饴。”

  “我亦是准备去吃苦的。”林采很快地接口:“三妹吃苦是报君恩,我吃苦是全私谊。姊妹之情,不能坐视,而况一路作伴,并不寂寞,苦亦苦不到哪里去。”

  “回来呢?”韩文说道:“回来可是踽踽凉凉一个人。”

  “回来还怕什么?归心如箭,恨不得一脚走到家,什么苦都不在乎了。”

  连陈汤在内,大家都笑了。

  “既如此,事情就算定局了。”韩文深深俯伏:“大姊如此爱护,感何可言?”

  “自家姊妹,哪谈得到这话。不过,”林采向昭君说:“此事还须奏闻皇上。”

  “皇上一定答应的。”

  “那就是了。”韩文看着陈汤问:“请陈将军再往下说。尤其是快见到呼韩邪时,我们应该作怎么样的准备?”

  “这一层,还须见机而作,此时亦难细说。到了那里,我自会随时密陈。”

  韩文点点头不再多问。她也知道,军事上的行动,必须保密。陈汤成竹在胸,只是故意不说而已。

  “今天要奉告的,就是这些,陈汤告退。”说着便要顿首告辞。

  “慢慢!”昭君问道:“陈将军还要赶回终南山?”

  “不!明天一早才走。”

  “既然如此,不妨再谈谈。”昭君问道:“陈将军府上哪里?”

  “我家住河东。”

  “河东是好地方!”

  出雁门关必经河东,沿途情况,正是此行所必须了解的。

  因此,昭君絮絮相询,而陈汤亦不厌其详地作了解释,一直谈到四更天方散。 王昭君 》 王昭君 26

  王昭君 26

  毛延寿被委任了一项差使,担任接待胡里图的专责,同时也作了胡里图与石显之间联络的专人。

  “胡里图是呼韩邪派来迎亲的专使,当然要以礼相待。不过待客是一件事,jiāo涉又是一回事,这一点你先得弄清楚。”

  石显的这番话为毛延寿带来深深的捆扰,嗫嚅着说:“相爷,我不知道跟胡里图有什么jiāo涉?听相爷的意思,似乎有jiāo涉要我跟胡里图去办?”

  “不错!我想让你去办一个jiāo涉,汉家的公主,身份尊贵,下嫁呼韩邪实在是太委屈了。所以迎亲之礼,应该格外隆重才是。”

  “原来是这么一个jiāo涉!”毛延寿释然了:“相爷请吩咐,这jiāo涉该怎么办?我一定尽力。”

  “好,你先看这张单子!”

  单子上列着呼韩邪为了报答汉家恩泽,所应贡献的礼物,羊一万头,马四千匹,shòu皮五千张,美玉一百方。凡是呼韩邪有的特产,都需索到了。

  毛延寿一看就知道,这个jiāo涉难办,觉得话不能不说在前面。

  “相爷,”他说:“这张单子,只怕胡里图作不了主。如果他说,要送回去请示,一来一往就是两个月的功夫,我该怎么说?”

  “他如果作不了主,叫他回去,用不着来迎亲了。”

  毛延寿愕然!何以石显说话如此不讲理?但他不便替对方说情,且先敷衍着再作道理。

  “是的。如果胡里图作不了主,我就照相爷的话答他。”

  辞出相府,转往宾馆,胡里图行装初卸,正要出门拜客,一见毛延寿,顿时改变了计划,寒暄过后,低声问道:“石中书怎能让你自由行动?”

  “我奉命来照料足下,还有jiāo道要打。”毛延寿说:“如今跟你jiāo谈,不必有什么顾虑了。”说着,向里呶一呶嘴。

  胡里图会意,将他引入最隐秘的一间屋子,又命随行的胡儿守住进出路口,方始拉着毛延寿并排坐下。

  “我先问一句话,汉家下书,通知单于派人来迎亲,究竟是不是真的拿王昭君嫁给单于?”

  “是的。不过是件很勉qiáng的事。”

  “喔,这里面想必有许多曲折?”

  “一点不错。”

  于是毛延寿将石显与陈汤设计,预备派兵大举讨伐,以及太后震怒,迫得皇帝降旨偃旗息鼓,不能不将昭君下嫁的经过,从头细叙,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才讲完。

  “如此曲折,真有闻所未闻之感。”胡里图将前后经过情形细想了一遍,不放心地问:“这一次是真的了?”

  “你是说昭君出塞?”

  “是的。”

  “这可不敢说。反正到时候你看好了。”

  胡里图想了一下又问:“你讲的这些情形,是听来的,还是看来的?”

  “也有看来的,也有听来的。不过,耳闻中重要的一部分,是呼木告诉我的。”

  “哪一部分?”

  “太后大发雷霆。”毛延寿紧接着说:“也就是他告诉我这话的那两天,满街的兵,忽然都不见了,其中的道理,你去想想看!”

  “这就是了。”胡里图很欣慰地说:“没有想到这次是这样子顺利!”

  “你先不用高兴。你看看这张单子。”

  单子开头,大书“贡礼”二字,胡里图看不到几行,双眉就拧成一个结了。

  “这要得太凶了,”他说:“呼韩邪力所不及。”

  “你的意思是不肯照这单子送?”

  “不是我不肯,是我作不了主。”

  “那你就回去好了!”毛延寿扳着脸说。及至胡里图勃然变色,他却又从从容容地加说了一句:“这不是我的话,是石相爷让我这么跟你说的。”

  “他?”胡里图犹有些气愤:“我家单于待他不错,何以如此不讲jiāo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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