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上的塔_[日]松本清张【完结】(54)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松本清张

  “您要外出吗?”nv用人发现男主人要走,忙跑出来双膝跪到地板上。结城一声不吭地坐下,低头用鞋拔子穿着鞋,他的动作本来就显得郁郁寡欢,对nv用人就更不屑一顾了。

  “您走啦!”nv用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主人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大门外面去了。

  从门口到马路是很陡的石头台阶,他慢腾腾地、一级一级地向下走去、汽车就在下面等候着。

  司机小山连忙从驾驶席下来,把车门打开。

  “承您款待了!”站在路上扶住车门的小山低下头,感谢为他提供的早餐。

  “去公司吗?”握住方向盘以后,司机恭恭敬敬地朝后座席上的主人问道。

  “嗯。”结城从口袋里掏出外国香烟衔在口里,车子在只有一侧照到阳光的住宅区马路上奔驰起来。

  结城闭起眼睛吐出一口蓝色的烟雾,烟雾在车棚顶四散飘dàng着。

  当车子离开住宅区狭窄的街道驶入商店林立的宽阔马路时,结城好象讲了句什么。

  “啊?”司机扭过头来。他误以为主人要改变行车的目的地了。

  看来,结城方才确实是想说这句话的,但看看表又说:“不,可以。”

  所谓“可以”,就是指按预定计划到公司去。司机因此想到,主人是改变了要去S町的念头。结城一个情妇的住宅便在S町。

  随着逐渐临近市中心,往来车辆的数量增多了。结城的车子在有jiāo通指示灯的路口停下,又在车辆拥挤的地方停止前进,在这无聊的时间里,结城的两眼总是望着外面,惘然若失地沉思着。

  汽车在一座大厦前停下来。紧旁边还并排耸立着另外一座同样的大厦,许多小汽车整齐地停在那里。结城庸雄擦得雪亮的皮鞋一落地,脱下帽子的小山司机就问道:“在这儿等您吗?”

  “啊。”结城稍考虑了一会儿,“对了,说是今天要出去买东西的。你到那边去吧!”

  jiāo待完就进了大厦的正门。把嘴里叼的香烟吐到地上,用皮鞋碾碎。司机小山完全领会“那边”的含义?

  大厦的一层是商店区,一家挨一家的商店,全都很漂亮。有卖西服料子的布店,有专门向外国人出售土特产之类的杂货店;还有西装及服饰品商店,一般杂品店、饭店等、无论哪一家,外表都很豪华,橱窗都自成一趣。即便在白天,也和夜晚一样,家家都灯火辉煌。

  大厦正中央有一架电梯。结城踏过大理石地板,站到电梯前。有十二、三个公司职员模样的男人已经等在那里。结城站到最末尾处。

  闪着金属光泽的电梯门打开,结城走了进去。

  “您早!”电梯里熟识的面孔向结城寒喧道。

  “您早!”也许由于对方是其他公司的职员,结城此刻的表情非常和蔼可亲。含笑的眼睛也煞是令人喜欢。站在人群角落里的两个女办事员彼此jiāo换了一下眼神,目不转睛地瞧着结城。

  他在四搂下了电梯。这层以走廊为分界线,两边一个挨―个地排着各种名目的办事处。所有彼此隔开的办事处,无一例外地都在玻璃门上写着本公司的名字。结城经过大理石走廊时,皮鞋咯吱咯吱地响着。两侧办事处的房门不断地开开关关,不停地有人出出进进。因为这些都是自己办事处邻近的熟人,所以结城多次重复地问候着“您早。”态度从容,目光和善。

  后面那些目送他走过去的女办事员们都在对他评头品足。这座大厦里的青年女子,老早就有一个共同的印象,都认为“结城先生太帅了!”

  结城推开写有“朝阳商业股份有限公司”的毛玻璃门。这个办事处比起其他办事处来,要小二分之一左右。

  “您早!”看到结城庸雄,室内一个年轻女办事员站起身鞠了个躬。接着,另外两名年轻的男职员也从椅子上欠身道了早安。

  结城走到靠窗子的大办公桌前,让女办事员帮他脱下大衣。办事处大体上还象个样子。然而,与商业公司这个名目相比,摆的帐簿却不多,显得很不相称。设备也比其他办事处显得格外简陋。唯独电话很阔气,备有不同号码的两部,一部在结城面前,另一部在办事员那边。

  结城双肘支在放有电话的办公桌上,两手托腮吸着烟。在蓝色的烟雾中,他眉头颦蹙,情形就象烟雾刺激眼睛一样。表情木然,仿佛是在思考不着边际的问题。

  因为经理来了,两名男职员多少有些拘谨地工作着,女办事员把邮件拿到经理结城的面前。他把托腮的手放下,一件一件地往下看去。也象在家里时一样,动作颇不耐烦。但办事处仅有今天一天的邮件,所以数量不多。

  他遂件看着背面的落款,不需要的都用指头弹开。只拣出五、六件留在手头,然后朝女办事员“喂”地喊了一声,把其余的都退给了她。

  结城细心地用剪刀剪开封口。拆信阅读,确实用了很多工夫。根据内容,还拿出记事本做了笔记。处理这五、六封信,足足花去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办公桌的抽屉。看来在公事方面他的性格还是一丝不苟的,抽屉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这时,他把三封信收到里面。然后,关上抽屉,重新锁好,把剩下的几封用手撕碎。

  信件处理完毕,他马上又叼起香烟。支配着这间办事处的,是四个人的沉默。因为结城情绪不高,其他三名雇员好象连咳嗽一声都有所顾忌。

  结城面前的电话响了。他敏捷地拿起听筒。办事处里的两部电话不能混用。结城办公桌上的电话一响,必得由他来接,只要他在场,绝对禁止其他雇员代接。

  电话里,对方大约报了姓名。结城只是“啊,啊”地应着。他把椅子稍转了一下,盘膝而坐,换成很随便的姿势,不过,用语还是满恭敬的。

  “前几天实在谢谢了。”结城说,“不,哪里哪里!是我招待不周。让您回得迟了,反而给您添麻烦了吧!啊,啊。”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好象在听对方讲话。

  “知道了。”回答的时候,头还低了一下,“我和他经常保持着联系,所以即刻就把这个意思转告给他。时间和地点改日我再奉告。谢谢,实在让您费心啦!好,就这样。”

  挂上电话,结城旋动坐椅,把身体朝向办公桌。咔嚓一声按响打火机,把熄灭的香烟重新点上。接着取出记事本,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又立即装进口袋。

  结城一动不动地呆坐了一会儿。完全是一副与刚才电话内容毫无关联的、呆呆发愣的表情。他的这副表情,与和人说话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堆满和蔼笑容的眼角,变得严厉而孤独。

  此刻就正是这样一副眼神。结城的姿势流露出一种茕茕孑立的寂寞感。

  结城动了动身体,嘴里叼着香烟,百无聊赖地拿起听筒,不耐烦地拨动了号码盘。大概对方已经接通,他问道:“阿柳在吗?”

  接电话的可能就是阿柳本人。他把听简贴在耳朵上,使椅子转向窗户,脊背冲着办事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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