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层海流_[日]松本清张【完结】(44)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松本清张

  “大贺国务相:关于你指出的‘马凯特资金’,我还没有收到报告。如果有必要,就着手调查一下吧。”

  他读完之后,就继续找后面的速记记录。

  他原以为紧接着会出现末广委员的质询,但是哪里也找不到。大贺国务相答辩说,等调查之后再报告,但是以后并没有提出报告。大贺国务相曾担任法务相,在造船贪污案(一九五四年揭露出来的日本政界一桩大规模的贪污案。日本政府在向造船公司定购船只时,使一部分款项作为回扣金落入公司董事的私囊,公司老板和董事又拿公司的钱向当权政客行贿。日本人民曾经对这一案件表示极大愤慨,要求严惩贪污犯,在野政党在国会里对日本政府进行了严厉的谴责。三十几个受贿的政界人士几乎包括自由民主党内全部实力分子,如果将他们一网打尽,吉田茂内阁势必倒台。当时的法务相利用职权焚毁了这一案件的全部证据资料,使贪污犯蒙混过去。——译者注)中,他曾行使qiáng权,轰动了舆论。

  他找了找下面的速记记录,只是零零落落地看到通商产业相的这样一段答辩:“关于船舶方面通融资金的情形,船舶指的是对外航行的船。通融资金这方面或是从去年开始的补助利息一项,从明年起就要经常化了。因此利息补助金就要增多,而比起今年来,明年的资金通融额全盘的比率就要下降。……此外还有一些可供参考的资料:政府对市内银行给予这么多的补助,让造船业策划企业‘合理化’,从事海上运输业的人也加紧努力,在世界市场上竞争。这一切尽管处在艰苦的状态下,但是有了利息补助的办法,金融界也就不难收回利息了。就金融界是否也应分担一些的问题,我曾召集金融界人士,请他们设法降低利息,一年大约降低七厘左右……”还看到运输委员提出的这样一条质问:“造船问题使舆论界发生很大的疑惑。问题在于国会修改和通过利息补助法时,运输省是否认为凭这项法案就足以实现造船厂的分摊额呢?还是认为有点不可靠呢?我想首先请教的就是这一点。”

  也就是说,翻遍了当时运输委员会的全部速记记录,“马凯特资金”这个名字也只出现过那一次。

  中久保京介想道:这可奇怪啦。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地方,从末广十吉委员嘴里会突然冒出这一资金的名称来呢?前前后后一点联系也没有。

  “造船厂也动用了这笔资金”,“它是分散开来存在市内银行的,每家银行存数十亿日元,总共有八九百亿日元”,“在银根这样奇紧的年头,居然能轻而易举地盖起造价需数亿日元的建筑物,可能是由于事先约定竣工之后有了盈利再还钱——也就是说,是在附有条件的情况下运用这笔资金的”——这些字句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想到,这么说来,“马凯特资金”和“V资金”也许是同一个性质的吧?马凯特少将是经济科学局局长,在美军占领期间,统治日本金融界的就是这个经济科学局。未经该局许可,就不可能实行任何经济政策。

  那末,所谓“V资金”、“马凯特资金”难道是马凯特留在日本的资产吗?

  末广十吉委员发言里的资料究竟是从哪儿弄到的呢?他在质询中用的是“流传着”、“说法”这样的措词,可是很难想象他是单凭市井上的谣传就提出质询的。他一定是根据可靠的资料才提出来的。

  当时运输委员会的人们正因造船贪污案而情绪激昂。这是在委员会上所作的发言,似乎可以证明“马凯特资金”与造船贪污案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中久保京介想马上了解一下末广十吉议员的身世。他从手边的书架上那部“绅士录”里查出末广的简历:

  “末广十吉,明治三十四年(明治三十四年是一九○一年。——译者注)十月二日生于群马县。(学历)S大学肄业。(履历)曾在工厂里任职员,经营公共汽车公司,历任镇、市、县议会议员。后被选为众议院议员并任政务次官。现任东国饭店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

  中久保京介当然不认识末广十吉,也没有适当的介绍人。

  在这种场合,广播电台跟报社一样便当。中久保叫来一位姓榊原的外勤记者,对他说:“劳驾请你去见见这位末广十吉吧”,并把在“绅士录”上看到的末广现在的住址和东国饭店的名称告诉了他。“在昭和二十九年的众议院运输委员会上,这个人曾以委员身份做过一次发言,内容是这样的。”中久保把“马凯特资金”的事简单扼要地对他说了说:“别说是我派你去的,只说是广播电台来采访的。要向末广本人打听这样一些事情:他为什么要就‘马凯特资金’提出质询?所谓资金究竟是什么?还告诉他,你翻看了速记记录,但是找不到下文。问问为什么他这个发言有头无尾?”

  “明白啦。”

  年轻的记者把要点记下来,塞在口袋里,走出了屋子。

  榊原当晚就来汇报情况。

  他对中久保京介说:“我给末广十吉打了个电话,末广问我有什么事。我开头敷衍了几句,他非要我说明找他gān什么。我就说:‘关于马凯特资金,您在国会的运输委员会上提出过质询,我想向您打听的就是这事。’末广拿着耳机沉吟了一会儿。”

  “后来呢?”中久保京介掉过身来问道。

  “他先是一声不吭,后来又装傻说:‘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我告诉他:‘您说过的话都有速记记录。’他就说:‘从明天起,我要外出旅行两天,所以不能接待你,以后再来吧。’我约好了上午九点到他家去。”

  “辛苦啦。那末去过之后再问问他吧。”中久保京介说。

  但是从榊原的汇报听来,末广十吉似乎有所戒备。中久保京介预感到末广也许要就此逃脱。

  果不其然。过了两三天,榊原造访末广,据家人说,他经到公司上班去了。公司指的就是座落在市中心的东国饭店。

  据榊原说,他马上赶到东国饭店去。但是东国饭店的人告诉他说,末广到银座的办事处去了。末广十吉现在还是议员,在银座有个办事处。

  榊原到办事处去了。办事处的人说,末广刚刚回家去。这位记者马上就驱车到离市中心较远的末广家去。家人又说,末广在东国饭店呢。

  榊原就这样在三个地方之间徒劳往返了一整天。

  “这家伙真可恶,”年轻的榊原很愤慨,“看样子,他是在躲避我。不想见我,就明说出来好了,这种做法真太卑鄙啦。”

  “可别这么说,”中久保京介宽慰他说,“你明天再试一次好不好?”

  榊原显得不大高兴的样子,但是勉qiáng答应了。

  不出中久保京介所料。据榊原说,他第二天又给末广十吉打了电话,这一次是由末广的秘书接的,一口回绝说:“目前太忙,暂时不能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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