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三公子/曹昇【完结】(28)

2019-03-10  作者|标签:曹三公子 曹昇

  无论包办婚姻还是自由恋爱,其中真有多少感情,实在颇值得怀疑,或许更接近于赌博而已。有人赌的是现在,有人赌的是未来,但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只要是赌,便无不以赢得利益为目的。yīn母是保守派,希望捡现成的。yīn识则是冒险派,要买潜力股。母子二人好一番商议,yīn母仍是将信将疑,但架不住yīn识的一再游说,终于还是应允了下来。

  当yīn丽华许配给刘秀的消息传开,山河变色,举国同悲,无数少年为之心碎,吐血而骂,就刘秀也配!诚然,此时的刘秀,既无功名,更非大款,虽说读了太学,却还是个肄业生,都没能混到张毕业文凭,就这么位寻常后生,怎么就能入了yīn母的法眼?少年们愤愤不平,找他们的家长不依,这些家长又找yīn母不依,认为这门婚事当中必有猫腻。yīn母为此也承受着巨大压力,只好将婚事暂缓,并向刘家开出了一份闻所未闻的巨额聘礼,yīn母对刘家也是有话直说,我们yīn家并不贪图这些聘礼,也不是故意要刁难你们刘家,但是也不能招人闲话,此前我已经拒绝了那么多提亲的人家,这些人家,或是高官显贵,或是亲朋好友,人家面子上过不去,心里更不平衡,我们yīn家怎么也得给他们一个jiāo代,所以一定要将yīn丽华风光大嫁,这才能够让他们无话可说。

  然而,yīn家开出的昂贵聘礼,刘家即使倾尽家产也不能凑齐,再者,刘秀也深知刘縯比他更需要用钱,刘秀作为弟弟,理当为长兄的事业作出个人牺牲。所以,听到yīn家索要的巨额聘礼,刘秀也只能哀己不幸,无力相争。刘縯却不gān了,哪里有这么高的聘礼?这不欺负人嘛,一发狠,几乎便要发兵去抢弟妹回来,qiáng行拜堂成亲。叔父刘良劝住刘縯,息怒,咱不急,咱等,等他家女儿大了,该他们反过来急了。刘秀听闻,只能置之一笑,敢情不是你老人家娶媳妇,你当然不急。

  结果婚事一拖就是五年,刘秀已是二十八岁的大龄青年,yīn丽华则长成十九岁的妙龄少女。即便刘秀再冷静,却也不得不开始着急,生理本能可以压抑,关键是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寄存在丈母娘家中,终究不大放心,就怕贼惦记。

  尝于浙大某教室课桌上见一打油诗,才气甚佳,也颇能达此际刘秀之情,其诗未详作者,录此致敬,诗曰:

  〖姑娘有亩田,荒了十八年。施行责任制,谁种谁出钱。〗

  钱财落袋为安,妻子合卺为准,而刘秀的婚事却悬于半空,进不得进,退不愿退。yīn丽华藏于深闺,美如镜花,空似水月。刘秀手握她的期权,却无法兑现。曹三好心一问:要不转让给我得了?刘秀大怒:滚!

  如今,刘秀来到新野,来到了yīn丽华的家乡,他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在阶前看着同样的雨滴。然而,虽然彼此相隔不到十里,他们却无法见面。这是古来的禁忌。她在他无法窥探的地方悄然成长,如今将会是怎样的模样?她在毫无指引的情况下,会不会不断超越他的期望,直至压垮他挺直的脊梁?

  亲爱的,等着我呀,要耐心等着我呀。人生是如此漫长,如果连爱都不曾爱过,我凭什么沧桑,我凭什么无良?

  【No.5 梦中人】

  世人多凡胎肉眼,见人显赫,则畏而重之;见人沦落,则鄙而笑之。此乃萤虫之识见,非能识英雄者也。善识英雄者,能自贫贱中见出非凡,自孤穷中见出卓绝,能尝一水而遥思大海,窥一砖而想见长城。

  迄今为止,人皆以刘秀为轻易,独有邓晨以刘秀为特异,而且坚信不疑。当初qiáng华看到刘秀额头突起,便断言刘秀有帝王之相,至少还算有相术上的根据,而邓晨之坚信,却并无根据可言,他既不靠X光透视,也不用塔罗牌推演,他凭的只是自己的直觉。

  刘秀逃亡新野,寄居在邓晨府中,一蹭就是小半年,除了帮邓家消灭不少粮食之外,也不见gān甚正事。邓晨不心疼粮食,倒是心疼刘秀,看着刘秀一天天混着日子,优哉游哉地自得其乐,既不担心美人迟暮,也不感慨髀肉复生,邓晨心中直感惋惜,刘秀啊刘秀,你可知你在糟蹋自己?

  转眼到了六月,刘秀估摸着风声已经过去,这才静极思动,决定往宛城贩谷,继续赚钱贴补家用。邓晨作为姐夫,责无旁贷,帮着刘秀前后张罗,筹措车辆马匹,收购四方谷物,一切准备妥当,第二天便要出发。当夜,邓晨为刘秀摆酒饯行,酒过三巡,二人步出中庭,仰望天穹,已是漫天繁星。刘秀望着群星,很远。邓晨望着刘秀,很近。

  酒兴正浓,二人索性幕天席地而坐,对饮于星光夜色中,许久无话。邓晨忽然摇头,叹道:“可惜。”刘秀问道:“可惜什么?”邓晨不答。二人又饮了一阵酒和沉默,邓晨冷不丁再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刘秀又问,“何人何事不可忍?”邓晨仍不作答,只是举杯祝道:“明日你便将远行,人生苦短,今夜,请谈论命运。”

  如此的良辰美景,话题本该风花雪月,聊聊美人如月隔云端,又或者十里荷花在江南,然而邓晨却忽然要和刘秀谈论命运,刘秀心中不由一凛,再看一向笑容可掬的邓晨,此刻却是满脸严肃,分明是认了真,刘秀当即也不敢怠慢,正色道:“愿闻高论。”

  邓晨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yīn丽华。这是你在太学时立下的两大志向,如今进展怎样?”

  倘若换了别人,对于邓晨此问必然大感懊恼,你是姐夫,我那点破事你还不知道?yīn丽华,没影,执金吾,没戏。你明知故问,是不是要听我亲口说出来你才满意?不过刘秀却是向来的好脾气,将邓晨的挑衅置之一笑,答道:“不急。”

  邓晨打量着刘秀,但见刘秀气定神闲,确实也不像着急的样子,然而邓晨并不服气,他认定这只是假象而已,他这个姐夫都替刘秀着急,刘秀本人又怎么可能不急?刘秀已经二十八岁了,不但光棍,而且无业,换谁都得急,他凭什么不急?

  夏夜的微风chuī拂在沉默之上,如溪水在鹅卵石丛中无声流淌。借着酒jīng与醉意,邓晨终于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一般,鼓足了十万的勇气,向暗恋的男孩表白心迹,对刘秀道:“文叔,万千人中,我只见有你。我不管你真不急还是假不急,我都要告诉你,商贾也好,执金吾也好,其实都不值一提,你的舞台不在这里,你的舞台乃是整个天地。”

  刘秀诧异道:“何出此言?”

  邓晨满饮一杯,这才答道:“当日宛城见蔡少公,蔡少公有言,刘秀当为天子,以我之见,这话必将应验在你身上。文叔,努力!”

  刘秀笑道:“蔡少公的话,焉能尽信。”

  邓晨争辩道:“然而,当时你自己也应承了。”

  刘秀道:“我那也只是玩笑而已。你看看我,亡命新野,寄君篱下,自保尚且不暇,何敢奢望天下?”

  邓晨摇摇头,道:“你只是未得其时,时至,运自然来。”

  刘秀笑道:“你还真相信我将成为天子不成?”

  邓晨肃然道:“重要的不是我相信,而是你要相信。除了你,没有人能成就你,没有人能成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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