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三公子/曹昇【完结】(112)

2019-03-10  作者|标签:曹三公子 曹昇

  而当一个人能够用脸将心隐藏,我们究竟是该赞其道行,还是该哀其忧伤?

  再说huáng党身为朝廷使节,每天在邯郸大鱼大肉,但没过几天,便愁上心头,刘秀答应得挺痛快,却一点动身的动静也没有。huáng党壮着胆子催促,刘秀打着哈哈,道:“huáng兄莫急,长安我是一定会去的。但这事你也知道,得分两个步骤。第一个步骤,便是先要裁军。裁军却不能匆忙,必须慢慢来。你想啊,一下子裁掉这么多壮丁,万一他们投贼怎么办?那不是又给朝廷添麻烦了吗?”

  huáng党于是不敢再催,催急了,又担心刘秀会把他吊起来打,乃至于按倒了杀。

  再说朝廷这边,见刘秀迟迟不动身,于是任命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即日便到河北上任。

  朝廷这三起人事安排,明显仍是针对刘秀而来,而且直bī要害。

  刘秀之所以能够击败王郎,离不开幽州尤其是上谷郡和渔阳郡的鼎力支持。苗曾、韦顺、蔡充三人一到任掌权,就等于是釜底抽薪,断了刘秀的后路。

  此时,主动权看似完全掌握在朝廷手里。你刘秀不来长安不要紧,那我就先端掉你的大本营。不服吗?不服你就反啊!朱鲔和李轶驻扎在洛阳的三十万大军正虎视眈眈,只要你敢反,立马过huáng河来收拾你!你既不反,又不肯来长安,企图靠拖来蒙混过关,那也未免太天真了。等苗曾、韦顺、蔡充三人控制了幽州,又有谢躬在你身后,你照样是瓮中之鳖,不怕你不就范!

  朝廷步步进bī,刘秀唯一的应对就是,躲进邯郸赵王宫里,做起甩手掌柜,终日高卧不起。

  【No.3 四顾寝宫】

  凡人之心,如瓢在水。真人之心,如珠在渊。

  却说朝廷已是暗剑引刃,纷纷欲来袭,刘秀却恍如婴儿初生,昼寝夜睡,浑不以身外之事为意,实在让人不得不佩服其定力。

  刘秀不急,部将们却心急如焚——你老兄睡一两天不要紧,但十天半个月地睡,chuáng吃得消,咱们吃不消啊。

  先是朱祐,仗着老同学的关系,前来规劝刘秀。刘秀躺于空旷的温明殿内,一席一枕,一剑一身,凄冷孤独之状,几如身处坟墓之中。朱祐打了个寒噤,向刘秀搭讪道:“正睡着呢?”

  刘秀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朱祐笑道:“睡吧。小心这一睡,竟成长眠。”

  刘秀懒洋洋答道:“不睡何为?我不睡觉,觉必睡我。”

  朱祐正色道:“当年太学之时,qiáng华便说过,公有日角之相,当为帝王。如今长安政乱,公将应天命而龙兴也,岂可耽睡而违天时!”

  朱祐的意思很赤luǒ:醒来吧,造反比睡觉有前途。刘秀听完朱祐所言,面色大变,起身斥道:“再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军法从事。”

  朱祐大惊,不敢再言,黯然而退。

  朱祐是嫡系和死党,易于不逊,必须吓唬。

  第二个上阵的是铫期。同样是向刘秀论证造反有理,朱祐的论据是长相,铫期的论据则是地利,对刘秀说道:“河北之地,界接边塞,人习兵战,号为jīng勇。今更始失政,大统危殆,海内无所归往。明公据河山之固,拥jīng锐之众,以顺万人思汉之心,则天下谁敢不从?”

  当初刘秀从蓟城逃亡,城中百姓围观,堵塞道路,铫期骑马奋戟,瞋目大呼“跸”,硬是凭气势辟开一条血路,刘秀这才得以脱逃。听到铫期也劝自己造反,刘秀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笑道:“卿欲遂前跸乎?日后有的是机会。”

  铫期是爱将,可以鼓励,但绝不能怂恿。

  铫期不得要领,怏怏而退。接着又有耿弇登场。

  耿弇一开口,并不直奔主题,只是请示刘秀道:“吏士死伤者多,愿归上谷增兵。”

  刘秀佯问道:“王郎已破,河北略平,国家今都长安,天下大定,还增兵gān什么?”

  耿弇道:“王郎虽破,天下兵革却才刚刚开始。今朝廷使者来,想让明公罢兵裁军,明公万万不可听从。更始不久必将败亡,明公欲定鼎中原,君临天下,不可无大军在手!”

  刘秀道:“前有朱祐、铫期,今卿也来妄言,我斩卿!”

  耿弇俯首叩头道:“明公待弇,恩同父子,因此不敢不披赤心而言。”

  刘秀这才笑道:“我戏卿耳,何以言之?”

  耿弇道:“百姓患苦王莽,复思刘氏,闻汉兵起,莫不欢喜从风,如去虎口,得归慈母。更始未都长安时,百姓未具责也。今都长安,即位为天子,而大臣专权,贵戚纵横,政令不能出城,诸将掳掠,甚于贼盗,百姓愁怨,天下失望,是以知其必败也。明公首事南阳,昆阳破百万之众;今复定河北,以义征伐,表善惩恶,发号响应,望风而至。天下至重,公可自取,勿令他姓得之。”

  刘秀沉吟片刻,道:“此事,卿可为他人道之?”

  耿弇道:“此重事,不敢为外人道。”

  刘秀笑道:“卿且去,我自有计较。”

  朱祐、铫期、耿弇三人都不能将刘秀自梦境唤回,重任于是落在了最后登场的邓禹身上。

  当初在太学之时,碰到刘秀在白天睡觉,邓禹一上来就敢直接掀他被子。如今君臣名分已定,邓禹自然不敢再像当初一般放肆。邓禹只是静静坐在刘秀身旁,看着刘秀,一言不发。

  刘秀何尝真正睡着,闭目假寐而已,被邓禹一直这么盯着,也是浑身不自在,只得化梦为醒,没好气问道:“你又因何而来?”

  邓禹劈头便道:“我代表诸将而来。诸将拎着脑袋,跟随明公出生入死,事到如今,明公到底是怎么想的,理应向诸将jiāo一个底。”

  遭邓禹bī问,刘秀一笑,道:“朱祐、铫期、耿弇三人,皆以为天下已然大乱。我问你,天下大乱否?”

  邓禹道:“长安政乱,四方背叛。梁王刘永擅命睢阳,公孙述称王巴蜀,李宪自立为淮南王,秦丰自号楚黎王,张步起琅邪,董宪起东海,延岑起汉中,田戎起夷陵,并置将帅,侵略郡县。天下事至于如此,难道还不算大乱?”

  刘秀摇头,笑道:“不算。”

  邓禹追问道:“那如何才算?”

  刘秀起身,反问邓禹道:“什么是废物?”

  邓禹愕然。刘秀自答道:“所谓废物,成事不足,败事也不足。刘永、公孙述之辈,皆废物也。一群废物,蹦跳聒噪,如何能算大乱?”

  邓禹无话可说,只能倾听。刘秀再道:“天下大乱,必须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物出现之后。放眼当世,谁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有赤眉军!”

  邓禹苦笑,敢情在刘秀口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成了一句赞语。

  刘秀总结陈词道:“一旦赤眉军动身向西,天下才算大乱。而在赤眉军尚未西行之前,我等除了长睡之外,其余行动皆无意义。”

  邓禹急道:“万一赤眉军一直原地不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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