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_温世仁【完结】(62)

2019-03-10  作者|标签:温世仁

  正当两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在一具白骨前扭打得不可开jiāo,忽地一阵冷风袭来灭了烛火,屋内登时伸手不见五指,项羽一愣之余手下略松,荆天明抢到缝隙,立刻在暗中倚着心中所记方位滚向前去,一把夺下白骨,抱着就往外跑,项羽拉着刘毕也追了出来。此时夜空乌云已散,月光迤逦景物清晰,三人一跑出房子便又同时停住脚步,被眼前的景象惊骇的张口结舌。

  月光下,阿月全身僵硬及其不自然,双手双脚张开,像一个大字形侧立着,见到三人出来,动也不动惊恐万分说道:“后……后面……鬼……鬼摸了我,我不能……动啦。”

  三人往阿月身后看去,果然有个女鬼身着青衣,长发覆面,瞧不清楚她的脸,对着抱住白骨得荆天明,那女鬼凄声哀叹:“你……你要把我老公带到哪去?”

  “哇!”刘毕吓得尿了一裤子淋淋沥沥,只感觉那女鬼瞬间轻飘过来往自个儿胸口上一摸,“我……我……我也不能动啦,项羽……救我!”项羽吞吞口水,看着女鬼正往自己越bī越近,不禁说道:“荆天明,你……你还是把她……老公,还她吧?”话没说完,也被那女鬼轻轻一拂,顿时动弹不得。

  三人中只剩下荆天明,他本想拔足就逃,却又觉得丢下阿月三人,也太没有义气,荆天明咬咬牙,望了望那宛若泥塑似的阿月、刘毕跟项羽,心想:“既然不逃,那只有打了,打不过顶多就是死而已。”

  不消说,这女鬼便是这鬼屋的屋主端木蓉。她本在房中听得屋外小孩七嘴八舌说什么有鬼,出来一瞧四个小孩原来是夜探鬼屋来了。当下童心大起,摆好白骨置于桌旁,披散了长发出来吓吓众孩。

  此时见到荆天明非但不害怕,还放下白骨、摆出架势要和自己对打,端木蓉惊讶之余,兴味更盛,益发想试试这小孩的胆量到底有多大。她轻甩长发,伸手做倾听貌对那白骨说道:“老公,你说什么?要我别跟小孩儿为难?”

  阿月一听忙不迭地喊:“对对对,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你们大鬼有大量,”他本想说大人有大量,一想对方是鬼并不适用,改成了大鬼有大量。

  果见端木蓉说道:“我老公说啦,不跟你们计较。”

  “对对对,”刘毕也连忙附和,“我从来没见过你们这么好的鬼,我回家一定要我父亲多烧点纸钱,烧一牛车……不,烧三牛车好啦。”端木蓉听得直想笑,忍了半天方才忍住,捡起白骨搂在怀中,对荆天明言道:“我老公说啦,只有你打扰了他睡觉,要你明晚子时再来,他亲自教训你,你敢不敢来?”

  荆天明听得一惊,但此时只求其余三人无事,便说道:“号!我来。你先放了我三个朋友。”端木蓉点点头,伸手在三人身上拍了几下,三人登时手脚灵便,阿月赶紧拉住荆天明说道:“你白痴啊?gān嘛答应她?”边说边拉着荆天明跟在项羽、刘毕身后猛跑,四个小孩一溜烟就消失在弯弯曲曲的竹林小径中。

  隔夜子时,端木蓉坐在家中正细细品尝今早稍早于酒楼买回的上汤浇山jī,正自啃得出神,身后一个童音响起:“我来啦。”来者正是荆天明。端木蓉昨日开了玩笑,想那孩子必然食言畏鬼不敢前来,哪知他十分守信,果然一人于子夜赴约,不禁暗自赞赏这孩子勇气可嘉。

  荆天明不解地对端木蓉问道:“女鬼呢?”端木蓉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来的女鬼?我叫端木蓉,你呢?”

  “我叫荆天明。”荆天明左顾右盼又道,“真的没有女鬼?那男鬼呢?”

  “也没有男鬼,好小子,你胆子好大呀。”端木蓉深深觉得这孩子果真与众不同,一乐之下几乎想把jī腿分给他吃了,不过想想还是不舍,问道:“小子,要不要喝口汤?姑姑我分你一口。”

  荆天明摇摇头,不信邪地说:“你别骗我,一定有鬼,昨天那女鬼使妖法一拍,我们之中有三个人就连动都不能动了。”

  “你是说这个吗?”端木蓉话还没说完,已瞬间在荆天明腰下一点,荆天明顿觉两腿酸麻趴趴地便要倒下,端木蓉又在荆天明腰下一拍,两腿便即刻恢复了力气。荆天明正想开口大喊“妖法”,端木蓉已经又笑嘻嘻的拍住了他,说道:“我便是那女鬼,怎么样?”一只手还拿着吃到一半的jī腿,另一只手继续在荆天明身上拍来点去。

  荆天明瞬间全身动弹不得又忽地周身灵活,一下子两手无力又瞬间活血舒畅,诸般变化仅在转瞬之间,只见端木蓉又没事人地继续啃起手中的jī腿。

  荆天明呆站原地惊佩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瞪着端木蓉。半晌,端木蓉才终于将那跟jī腿啃得一gān二净,连手指上的汤汁也吮得涓滴不剩,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jī骨,像是在跟情人告别似的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荆天明。

  “这不是妖法,而是我的一门功夫,叫做饥火烧肠打xué法。”端木蓉得意的说道。“饥火烧肠打xué法?”荆天明不敢置信又重复问道:“不是妖法,是武功?”

  端木蓉答道:“对,这是一门厉害至极的武功。”

  xué道之学乃是中华民族独特发展出的一门学问,医学籍其行针置灸疗疾祛病,武者倚之打通经脉增养内劲,然xué道一学在chūn秋战国时方才兴起,其中诀窍多是“秘而不传”的宝贝,一般医生于学武之人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实要等到将近五百年后三国时代皇甫谧穷其一生撰述了《针灸甲乙经》之后,xué道一学才成为众所周知的显学,端木蓉医道、武学兼而有之,打xué之法可说是由她开创。

  荆天明两眼发光盯了端木蓉一阵子,忽然说道:“教我。”

  端木蓉虽然颇为欣赏眼前这个孩子,但可还没有欣赏到愿意做牛做马教人武功的程度,更何况要学习这套武功必先理清所有学道分布,这更是秘中之秘,那肯轻易示人?于是摇头说道:“我不能教你,你还是死心吧。”荆天明听到端木蓉不肯教,甚是失望。端木蓉陡然想到,自己所著医书《骨空论》篇中尚有许多疑问,虽则自己以身试法,但总有许多不便,这孩子身qiáng体壮,两次来到自己家中也算有缘,端木蓉想了想问荆天明道:“这样吧,若是你肯每晚吃过饭后,来到我这儿让我在你身上扎上几针,说不定哪天我一高兴就把这功夫传给你,如何?”

  荆天明露出难得出现的笑容,回道:“好,一言为定。”

  此后两年之间,荆天明清晨即起随盖聂练武,无间自学堂归来,匆匆用过饭便去破庙权充阿月的师傅,荆天明往往现学现卖,早上盖聂教他练些什么,下午他便教阿月练些什么,阿月不懂他便示范,阿月练他也陪着一块儿练,实是将盖聂所教反复学习,也小有所成。

  到得晚间,便去与端木蓉相会,学习经脉xué道之学,端木蓉虽暗自窃喜机缘巧合,竟骗得一孩童乖乖上门助其研究,料定这孩子不出个把月便会叫苦连天逃之夭夭,岂料荆天明能撑能忍,每日任其又扎又刺全无怨言。她生来喜怒无常,不易与人亲近,荆天明则防人之心甚qiáng,以致显得性情疏冷,但这二人不知怎么地竟极为投缘,两年下来倒成了忘年之jiāo,浑然不觉彼此之间约莫差了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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