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与情感_[英]简·奥斯汀【完结】(66)

2019-03-10  作者|标签:[英]简·奥斯汀

  尽管如此,大约中午时分,她就开始想象并希望她能觉察出来妹妹的脉搏稍稍有点改善了,不过她很小心,怕失望,所以一时连对她的朋友也没有说;她等待着,注视着,一次次察看;以前,一切痛苦她都是埋在心里的,现在却激动得掩饰不住,外表平静不下来了,她到底壮着胆子把她的期望说了出来。詹宁斯太太虽然不得不摸了摸脉,承认暂时有些好转,却劝她的年轻朋友不要过分指望能继续好转;埃莉诺仔细考虑着这一切不信任的告诫,自己也同样觉得不要抱什么希望了。但这样的忠告太迟了。希望已经打进了心头;她感觉到希望的翅膀的急促拍动,她俯身注视着妹妹,自己也不清楚要gān什么。半个小时过去了,可喜的征象仍在鼓舞着她。甚至还出现其他种种征兆证实有了希望。她的呼吸,皮肤,嘴唇全都有好转的迹象,让埃莉诺高兴,玛丽安凝视她的眼睛虽然无神却是清醒的。焦急和希望如今同样地压得她一刻也不得安宁,直到四点钟时哈里斯先生到来;当他断言甚至祝贺她妹妹的康复超出他的预期时,她才相信,放下了心,流出喜悦的眼泪。

  玛丽安各方面实际都已好转,他宣布她已完全脱离危险。詹宁斯太太大概是因为她那些不祥的预言在最近这次惊恐中得到了部分证实,感到满意了,才肯相信他的诊断,承认病人有完全复原的可能的;她毫不掩饰她的喜悦,过不一会儿就明显地欢快起来了。

  埃莉诺却不能欢快起来。她的喜悦是另一种样子,不是轻松愉快。

  玛丽安得救了,恢复了健康,能回到朋友中来,并回到溺爱她的母亲身边,想到这点,她心里是充满异常宽慰的感觉的,而且热诚感恩,越发舒心;但她外表却没有露出喜悦,没有说话,没有笑容。在埃莉诺的心头,只有满意,无声的,qiáng烈的满意。

  她整个下午都守在妹妹身边,一刻不离,妹妹jīng神虚弱,怕这怕那,问东问西,她安慰她,满足她的询问,尽力护理她,而且几乎妹妹的每个眼色、每次呼吸她都密切注视着。当然,想到病情可能有反复,有时还会使她想起焦虑的滋味,但是她不断地仔细检查,看见一切复原的症状都在继续,看见玛丽安在六点钟时平稳安静地睡着了,看来睡得很舒适,她才打消了一切疑虑。

  布兰顿上校可望回来的时刻越来越近了。母亲一定心中焦虑万分,正在向她们赶来,到了十点钟,她相信,无论如何也晚不了多少,母亲就能放下心来了。还有布兰顿上校!大概他也不会少受煎熬!啊,时间过得多慢,此刻他们还什么也不知道呢!

  七点钟时,玛丽安还在甜甜地睡着,她离开妹妹去客室跟詹宁斯太太一起吃茶点。早饭,她因为担忧,没有吃;午饭,因为突然转忧为喜,她吃得不多;现在这点心,因为她满心舒畅,所以特别想吃。詹宁斯太太原想劝她吃完点心在她母亲到来之前去稍睡一会儿,让她代替她去陪玛丽安,可是埃莉诺毫无倦意,那时不可能睡得着,而且她也不肯离开妹妹,能陪就一直陪着。所以,詹宁斯太太陪她上楼,进了病房,看见一切顺利,才放下心,让她独自看护病人,想心思,自己回房间写信睡觉去了。

  那一夜又冷又刮风。风绕着房子吼叫,雨点敲打着窗户;但是埃莉诺心里高兴,全未在意。玛丽安在大风的呼啸声中安睡,而赶路的人——他们都有一份丰厚的报偿在等候着他们,酬答他们目前路上的一切烦恼呢。

  钟敲了八下。假如敲的是十下,埃莉诺原会相信那时她听到了一辆马车正向宅子驶来的声音的;尽管几乎不可能是他们已经到了,她还是非常相信她确实听到了车声,所以她走进邻近的小化妆室,打开一扇百叶窗,想看个究竟。她马上发现自己没有听错。一辆马车的闪烁的灯光就在眼前。在闪动的灯光中,她看出这是一辆四匹马拉的车;这一方面说明她可怜的母亲万分惊恐,也多少说明了为什么他们来得这样出乎意外的快。

  埃莉诺的心绪一生还从未像那时那么难于平静过,她知道车停在门口时母亲心里一定会怎样感觉——疑惧——恐怖——也许是绝望!还有,她得说些什么;想到这些,她不可能平静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快;所以她一等把詹宁斯太太的女仆叫来代她陪妹妹,就急匆匆下了楼。

  她穿过一间内门厅时,听见门廊里的嘈杂声,知道他们已经进了宅子。她向客厅冲去——她进了门,不料看到的却是威洛比。

  第四十四章

  埃莉诺一见是他,惊愕得倒退一步,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离开屋子,她手已经摸着门闩,这时他急忙走上前来,声音与其说是哀求,不如说是命令:

  “达什伍德小姐,我请你留下——只要半小时——十分钟。”

  “不,先生,”她坚决地回答,“我不会留下。你不可能是找我。

  大概仆人们忘记告诉你帕默先生不在家。”

  他激动地说道:“即便他们告诉我帕默先生和他全家人都见鬼去了,我也不会走开。我有事找你,正是要找你。”

  “找我!”——她万分惊愕——“那么,先生——那就快点说吧——你可——别那么激动。”

  “坐下吧,我都照办。”

  她犹疑起来;她不知怎么办好。心头闪过一个可能:布兰顿上校来到,看见他在这里。但是她已经答应过他,这不仅有关信用,也由于她感到好奇;所以她考虑了一会儿之后,觉得从速了结最为明智,而她的默许最能加快了结,于是就默默地走向桌旁坐下。他坐到对面椅子上,两人一时都不说话。

  “有话请快说,先生,”埃莉诺不耐烦地说,“我没有闲工夫。”

  他坐在那里像在沉思,似乎不曾听见她说话。

  过了一会,他突然说:“你妹妹脱险了。我听仆人说的。谢天谢地!

  可是,是真的吗?的确是真的吗?”

  埃莉诺不答理他。他又问,口气更急切。

  “看上帝份上,告诉我她是不是脱险了,是不是?”

  “我们希望如此。”

  他站起来,走到房间的另一头。

  “如果半小时前我就知道这么多多好。可是我既然来到这里,”他回到座位上,qiáng作高兴地说,“那还有什么关系?——就这一次,达什伍德小姐——也许是最后一次——让我们一起高兴高兴吧。——我现在心境好,能高兴得起来。——你老实告诉我,”——他满脸通红——“你觉得我究竟是坏蛋还是傻瓜?”

  她看着他,更加吃惊了。她开始觉得他一定是喝醉了酒;这种访问,这种态度,太怪了,不可能有别的解释;这样一想,她立即站起身,说:

  “威洛比先生,我劝你现在就回康比去。我没有闲空再陪你了。不管你有什么事找我,明天你都能想得更清楚,说得更明白些的。”

  “我懂你的意思,”他富有含义地笑了笑,答道,声音十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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