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男人和女人_易中天【完结】(54)

2019-03-10  作者|标签:易中天

  于是,娼jì便只剩下了一种——私jì。

  私jì是个体民营的jì业,其存在不靠“政府计划”,而靠“市场需求”,所以又叫“市jì”。当然,严格说来,只有向政府正式登记注册“有照营业”者,才叫“市jì”;未向政府注册登记的“无照营业”者,则叫“私jì”。后者其实是“暗娼”。但不论有照无照,都是“私营”,也都要按“市场规律”来运作。所以,我们把凡是私营和上市的娼jì,都称之为“私jì”和“市jì”。

  私jì在先秦时期便已有存在,但那时是真正的“个体户”,往往是jì女们单gān独来,并不形成规模。真正形成规模,是在唐代。唐代的娼jì事业,颇为发达。在宫中,有规模盛大的国家歌舞团,有的还由皇上(如唐玄宗李隆基、前蜀王衍、南唐李煜等)亲任艺术总监;在都市,则有难以尽数的行院、章台、青楼。唐代还有一个规矩:进士及第,必从中挑选两个英俊少年,使之游遍全城,采摘“名花”,号称“两街探花使”,又叫“探花郎”。探花郎所到之处,万人空巷,jì女们纷纷依在青楼窗前,向他们秋波频送。“chūn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真是何等潇洒乃尔!

  宋的民营jì女业也十分发达,而且开始有了民间组织的jì女选美比赛,叫“评花榜”。所谓“评花榜”,就是品评jì女的等次。主持人和评委,都由经常出入jì院的名士才子担任。这些名士才子,不是落第举子,就是失意文人,再不然就是鄙视功名、号称“千首诗傲万户侯”的“隐于市者”。他们游戏人生,笑傲江湖,寄情于红粉知己,嘲弄着富贵功名,所以封赠jì女的头衔,居然是状元榜眼之类。这就几乎是把jì院等同于朝廷,甚或把jì女选美,等同于国家的“抡才大典”——科举了。

  明代除照旧“选美”外,还有了专门研究jì女问题的“学术专著”——《嫖经》。“经”本是极神圣的字眼。儒学中,唯诗、书、礼、乐、易、chūn秋可以称为“经”,其余只能叫“传”;佛学中,也只有佛祖所言可以称“经”,唯一的例外是《六祖坛经》。现在,嫖jì居然有《经》,士人的堕落,也真可谓至极。

  清初和明初一样,也曾“禁娼”。但乾隆以后,又死灰复燃,更加不可收拾。这时,官jì已废,市jì渐无,而私jì则遍于天下。等到太平天国出来禁娼时,jì女们便都跑到上海,在十里洋场开始了她们“现代化”的历程。1864年前后,上海租界人口50万,jì院就有668家,端的生意兴隆,十分红火。

  从管仲设“女闾”收费卖yín,到新中国成立取缔jì院,中国娼jì有着二千六百多年的历史,其中的问题是难以尽说的,而我们最关心的一个首先是:男人为什么要逛jì院?

  中国的男人和女人》(易中天)——娼jì之(二)青楼的功能

  《中国的男人和女人》(易中天)——娼jì之(二)青楼的功能(07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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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D: 04724513 不颜草 发表于:2007-3-30 9:45:55

  恩格斯说:“以通jian和卖yín为补充的一夫一妻制是与文明时代相适应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娼jì的产生,可以说是一种世界性的历史现象。

  不过,中国的娼jì问题,似乎还多少有一些自己的“特色”。比方说,不少人逛jì院,目的不一定是要和jì女睡觉。有的人不过只是在那里坐一坐,喝一杯清茶,吃两块点心就走;也有的经常来和jì女聊天,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却并不发生性的关系,好像两个知己的异性朋友。此似乎匪夷所思,然而又却是事实。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在性以外,又有什么吸引着男人们呢?这就必须略说一下中国古代jì女和jì院的情况了。

  中国古代的jì女,总体上可以分为两大类,即“艺jì”和“色jì”。“艺jì”系由“艺伎”演化而来,主要提供艺术娱乐服务;“色jì”则是比较纯粹的“卖yín者”,靠出卖色相和肉体过日子。从娼jì的发展史看,先秦至六朝,大约以艺jì为主;唐宋两代,大约是两jì并存;到了明清,艺jì已属凤毛麟角,基本上是色jì的“一统天下”。总之,艺jì和色jì,是两类不同的jì女。

  艺jì和色jì,不但服务内容不同,而且她们本身也有雅俗之别。一般地说,有资格当艺jì的,不但有貌美,还要有才华;不但要有天赋,还要受训练,有的简直就堪称“艺术家”。比如北魏jì女徐月华,是一个箜篌演奏艺术家。有一次,她“徐鼓箜篌而歌,哀声人云,”街上的行人听了,都停下脚步来欣赏,一会儿功夫,门前就挤满了人。又如南齐钱塘名jì苏小小,是个诗人,曾写过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首出自jì女的诗——《西陵歌》。《西陵歌》云:“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这首诗,描写了一个jì女和她心中“白马王子”的恋情,含蓄隽永,朴直优美。正因为苏小小有些诗才,所以后世不断有人写诗怀念她。直到清朝,苏小小墓也还是有名的古迹,有些文人还对她低徊不尽、凭吊不已,可见其影响与魅力之大。

  色jì当然没有这样的“档次”和“魅力”。好一点的,凭着年轻貌美,或许还能坐门宰客。差一点的,便只好鹄立街头,翘首拉客。这些jì女,一到傍晚,就徘徊在茶馆酒楼门前,勾引嫖客,兜售自己,谓之“站关”。拉到了客人,讲好价钱,就回去上chuáng。来无情,去无意,纯粹的金钱与肉体的jiāo易。明清以后,所谓“娼jì满步天下”,便主要是这一类的色jì。

  jì女有色艺之别,jì院也有高下之分。

  最高级的jì院叫“青楼”。“青楼”这个词,原本指豪华jīng致的楼房,有时则作为豪门高户的代称,比如“南开朱门,北望青楼”既是。朱门是红漆大门,青楼是青漆高楼,朱门外把守着家丁,青楼内大约就蓄养着倡伎吧?所以到了南梁时,就有了“倡妾不胜愁,结束下青楼”(刘邈)的诗句。不过这里说的“倡妾”,估计也还只是家jì而已。

  到了唐代,“青楼”就渐渐成了烟花之地的专指。所谓“对舞青楼jì,双鬟白玉童”(李白),所谓“huáng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李商隐),以及“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杜牧),指的都是jì院。当然,也只有达到“星级”标准的jì院,才好叫做青楼。不过中国人的本事,是从来不怕自chuī自擂和相互chuī捧。比如在宋代,不管是官不是官,都敢称“官人”,故有“客官”、“看官”等称呼。所以,到后来,即便一般jì院,也慢慢地妄称“青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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