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染坊_陈杰【完结】(104)

2019-03-10  作者|标签:陈杰

  东初那司机下车开门。訾有德没见东初,说:“你三掌柜的没来?”

  司机说:“三掌柜的有急事去了宏巨,他让我给訾老爷道歉。”

  【5】

  滕井站在高岛屋的窗口处,尽管是冬天,却打开了窗户。三木站在他身后,关心地说:“社长,关上窗子吧。天气很冷,关上窗子也可以听得见。”

  滕井笑着摇摇手:“我们的记者都去了。这一声爆炸很有意义,用不了几天,本土的所有国民就会知道我们在支那的壮举。哼!军队总以为他们能够攻城掠地,我们就是要在他们前面,先炸济南一下,从此改写日本商人海外拓展的历史。”

  三木鞠躬。

  滕井看着手表,指针慢慢向十点钟靠近。滕井把手举起来,准备向下劈。三木抬头望着北方——模范染厂的方向。

  秒针渐渐靠近十二,滕井嘴里喊着:“预备——”秒针搭在了十二上,滕井大喊:“放!”随之把手劈下来。可那声音并未如期到来。滕井看三木,三木忙说:“可能差几秒。”

  滕井又把手举起来,这次是准备用手势配合远处传来的声音。

  侍女躬着身把茶端进来,滕井的手举着,可那爆炸就是不来。他回身看了一下侍女:“走开!”手却还是举着。侍女又躬着身退出去了。滕井总举着手也感觉挺傻,就放了下来,命令三木:“打电话问一下为什么没炸。”三木听命去打电话,刚拿起电话来,滕井又说:“我亲自打。”说着就朝办公桌走。这时,一声巨响,滕井吓得浑身一抖,忙跑回窗口,手按窗台,频频地点头:“炸了,好呀!哈哈……”他狂笑起来。

  此时,寿亭正在东初办公室比对布样,听到爆炸声,寿亭问:“这是谁家的锅炉炸了?”

  东初笑笑:“什么锅炉,是訾家那模范染厂奠基。”

  寿亭放下布样:“别崩死这个舅子!”

  这时,老吴拿着报纸跑上来:“掌柜的,訾家那染厂登报了。”

  东初接过来嘲笑道:“六哥,你先听听这广告:‘平地响起一声雷,模范染厂不怕谁!’他这不是冲着咱来的嘛!”

  寿亭哼了一声:“他不冲着咱来,咱还想冲着他去呢!他这厂明年才能弄好,到时候再拾掇他也不晚。老三,报上说招工人的事儿没有?”

  东初在报纸上找了一遍:“没有,只是说请了上海长城染厂的李万岐当经理。他现在招工还早了点。”

  寿亭摇摇头:“老吴,这几天盯着这事。老三,他肯定是上印花机,这东西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他得弄些人跟着学。我估摸着用不了几天,招工的广告就能打出来。”

  东初说:“是这样,六哥,他准备上四条大印花机。”

  寿亭冷笑一声:“这訾家虽说是图财害命地弄了点钱,可这gān工业,那是小钱玩不转呀!他要是真弄上这四台机器,我看不用咱办他,他自己就得死。”

  东初说:“六哥,别忘了,他身后有滕井呀!”

  寿亭哈哈大笑:“滕井赔得起,訾家赔不起。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6】

  家驹在办公室里忙着,安德鲁拿着单子进来了。家驹起身让座,然后拿过安德鲁的单子看着,随看随摇头:“这个价格,陈先生是不接受的。”

  安德鲁笑笑:“为什么?这已经很低了。”

  家驹把单子递给安德鲁:“陈先生是印染界的奇才,他用的全是中间色。这种方式我在上学的时候也学过,但是操作过程相当复杂。正是因为复杂,所以用的厂家就少,中间色的价格也就低。你不要因为陈先生没从咱们这里订购过中间色,就以为他是外行。其实他这些年一直在用。在青岛我是他的合伙人,这一点我相当清楚。我建议你还是把价格落下来。”

  安德鲁不以为然地说:“那么他买别人的好了。”

  家驹笑笑:“那样你会十分后悔。”

  安德鲁说:“在济南,除了我们还有别人能提供这种产品吗?”

  家驹递一支烟给安德鲁,他不抽,家驹就自己点上:“安德鲁,你对陈先生很不了解。他在收到这份订单的同时,就派出采买人员去了上海。是我告诉他咱们想做这笔生意,他才勉qiáng答应。现在是十点半,如果十一点得不到我们的报价,不能签下这份合同,他就会电报通知上海发货。现在英国人的报价是我们的百分之六十,其中包括运费。”

  安德鲁说:“这不可能。”

  家驹淡淡一笑:“生意我是争取来了,能不能做成,那就要看你的了。如果我们觉得无利可图,这次我们就放弃。我们再去争取他的印花专用料,那个量应当比这还大。”

  安德鲁见家驹如此平静,就有些发毛:“他的印花用料我们可以争取到?”

  家驹笑了:“没有问题,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会给我们做的。”

  安德鲁点头:“我们和英国人的价格一样可以吗?”

  家驹摇摇头:“我们不能向英国人示弱。”

  安德鲁认同:“百分之五十八,我想陈先生会满意的。”

  家驹说:“你去签合同吧。我马上给陈先生打电话。”

  安德鲁一指自己:“我?”

  家驹站起来:“你应当去感受一下陈先生风趣的谈话,争取和他成为朋友。你自己到了他的工厂,这本身也是一种礼貌。中国人很讲究面子。”

  安德鲁笑起来,用力地拍着家驹的肩。

  远宜和长鹤游泰山。长鹤身着便装,潇洒英俊。警卫也着便装在后面跟着,还有一个穿中山装的人陪着。旁边还有轿夫抬着两乘滑竿式的小轿。

  他俩来到回马岭的亭子前。长鹤扶着远宜的肩:“回马岭,为什么叫回马岭?”

  远宜笑着说:“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吗?”

  长鹤也笑了:“远宜,你累吗?”

  “不累。”

  长鹤又着腰,看着四面的山势,感叹不已:“这里虽然险峻,但不能伏兵。山形太规则,没有视觉差。山pào很快就能把上面的人全炸飞了。你知道日俄战争中,日本人进攻旅顺口为什么费了那么大的劲吗?”

  远宜抿着嘴笑他:“我是艺术系的学生。”

  长鹤乐了:“难为沈小姐了。当初日本人攻旅顺口,俄国人在旅顺口的pào台上,就只有几门老式的榴弹pào,那种pào只相当于现在的克虏伯Q型,pào弹又小,she程也很近,眼下早淘汰了。但那几门就是瞄着旅顺港的入口。日本军舰一进港,这里就开pào,保证打中。日本人连攻了两个月,也向pào台上开pào,看着是打上了,可pào台上的那几门pào就是不哑,那是因为有个视觉差。后来我专门去看过,也从海里向上看过。那个pào台总共有十米宽,从海上看是山的一部分,但离着后面的山却有五十多米,所以日本人打不中。选址设计这个pào台的是乌里斯塔夫公爵,真是很有军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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