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的守望者_[美]J.D.塞林格【完结】(42)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J.D.塞林格

  “没有,不过要在很晚才回来。爸爸把汽车开走了,说这样可以用不着为火车的班次担心。我们这会儿在汽车里装了收音机啦!只是母亲说汽车在路上行驶的时候,谁也没法听收音机。”

  我开始放下心来。我是说我终于不再担心他们会在家里撞见我什么的。我已经打定主意。万一真被他们撞见,那就撞见好了。

  你真应该看见老菲芘当时的样儿。她穿着那套蓝色睡衣裤,衣领上还绣着红色大象。她是个大象迷,“那么说来这电影挺不错,是不是?”我说。

  “好极了,只是爱丽丝感冒了,她母亲老问她身上好不好过。就在电影演到一半的时候。每次总是演到节骨眼上,她母亲就弯过腰来伏在她身上,问她好过不好过。真让我受不了。”

  接着我把那唱片的事告诉了她。“听着,我给你买了张唱片,”我对她说。“只是我在回家的路上把它跌碎了。”我把那些碎片从我的大衣袋里拿出来给她看。“我喝醉啦,”我说。

  “把碎片给我,”她说。“我在收集碎唱片呢。”她就从我手里接过那些碎片,放进chuáng头柜的抽屉里。她真是讨人喜欢。

  “DB回家来过圣诞节吗?”我问她。

  “他也许来,也许不来,母亲说。得看当时的情形决定。他也许得呆在好莱坞写一个关于安纳波利斯的电影剧本。”

  “安纳波利斯,老天爷!”

  “写的是个恋爱故事什么的。猜猜看,这个电影将由谁主演?哪一个电影明星?猜猜看!”

  “我对这不感兴趣。安纳波利斯,老天爷。

  DB对安纳波利斯知道些什么,老天爷?那跟他要写的故事又有什么关系?”我说。嘿,那玩艺儿真让我发疯。那个混帐好莱坞。“你的胳膊怎么啦?”

  我问她。我注意到她的一个胳膊肘上贴着一大块胶布。我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她的睡衣没有袖子。

  “我班上那个叫寇铁斯。温特劳伯的男孩子在我走下公园楼梯的时候推了我一把,”她说。“你要看看吗?”她开始撕起胳膊上的那块混帐胶布来。

  “别去撕它。他gān吗要推你?”

  “我不知道。我揣摩他恨我,”老菲芘说。

  “我跟另外一个叫西尔玛。阿特伯雷的姑娘在他的皮上衣上涂满了墨水什么的。”

  “那可不好。你这是怎么啦——成了个小孩子啦,老天爷?”

  “不,可每次我到公园里,我走到哪儿他总是跟到哪儿。他老是跟着我。他真让我受不了。”

  “也许他喜欢你。你不能因此就把墨水什么的——”“我不要他喜欢我,”她说。接着她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瞅着我。“霍尔顿,”她说,“你怎么不等到星期三就回家了?”

  “什么?”

  嘿,你得时刻留心她。你要是不把她看成机灵鬼,那你准是个疯子。

  “你怎么不等到星期三就回家了?”她问我。

  “你不要是给开除了吧,是不是呢?”

  “我刚才已经跟你说啦。学校提前放假,他们让全体——”“你真的给开除了!真的!”老菲芘说着,还在我的腿上打了一拳。她只要一时高兴,就会拿拳头打人。“你真的给开除了!哦,霍尔顿!”她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她的感情非常容易激动,我可以对天发誓。

  “谁说我给开除了?谁也没说我——”“你真的给开除了。真的,”她说。接着又打了我一拳。你要是认为这一拳打着不疼,那你准是疯子。“爸爸会要你的命!”她说着,就啪的一下子合扑着躺在chuáng上,还把那个混帐枕头盖在头上。

  她常常爱这样做。有时候,她确确实实是个疯子。

  “别闹啦,喂,”我说。“谁也不会要我的命。

  谁也不会——好啦,菲芘,把那混帐玩艺儿打你头上拿掉。谁也不会要我的命。”

  可她不肯把枕头拿掉。你没法让她做一件她自己不愿做的事。她只是口口声声说:“爸爸会要你的命。”她头上盖了那么个混帐枕头,你简直听不出她说的什么。

  “谁也不会要我的命。你好好想想吧。尤其是,我就要走了。我也许先在农场之类的地方找个工作。我认识个家伙,他爷爷在科罗拉多有一个农场。我也许就在那儿找个工作,”我说。“我要是真的走,那我走了以后会跟你们联系的。好啦。把那玩艺儿打你头上拿掉。好啦,嗨,菲芘。劳驾啦。

  劳驾啦,成不成?”

  可她怎么也不肯拿掉。我想把枕头拉掉,可她的劲儿大得要命。你简直没法跟她打架。嘿,她要是想把一个枕头盖在头上,那她死也不肯松手。

  “菲芘,劳驾啦。好啦,松手吧,”我不住地说。

  “好啦,嗨……嗨,威塞菲尔。松手吧。”

  她怎么也不肯松手。有时候她简直不可理喻。

  最后,我起身出去到客厅里;从桌上的烟盒里拿了些香烟放进我的衣袋。我的烟一支也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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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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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的时候,她倒是把枕头从头上拿掉了——我知道她会的——可她尽管仰卧着,却依旧不肯拿眼看我。等我走到chuáng边坐下的时候,她竟把她的混帐脸儿转到另一边去了。她真跟我他妈的绝jiāo了。就象潘西击剑队那样对待我,在我把所有那些混帐圆头剑丢在地铁上以后。

  “老海士尔。威塞菲尔怎样啦?”我说。“你写了什么关于她的新故事没有?你上次寄给我的那个就放在我的手提箱里。手提箱寄存在车站里。那故事写的挺不错。”

  “爸爸会要你的命。”

  嘿,她有了什么念头,真是念念不忘。

  “不,他不会的。他至多再痛骂我一顿,然后把我送到那个混帐的军事学校里去。他至多这样对付我。可是首先,我甚至都不会在家。我早就到外地去了。我会到——我大概到科罗拉多的农场上去了。”

  “别让我笑你了。你连马都不会骑。”

  “谁不会?我当然会骑。我确实会骑。他们在约莫两分钟之内就可以把你教会,”我说。“别去揭它了。”她还在搞她胳膊上的胶布。“谁给你理的发?”我问她。我刚注意到她理的头发式样混帐极了。短得要命。

  “不要你管,”她说。她有时候很能怄人。她的确很能怄人。“我揣摩你又是哪门功课都不及格,”她说——非常怄人。说起来还真有点儿好笑。她有时候说起话来很象个混帐教师,而她还只是个很小的孩子哩。

  “不,不是的,”我说。“我的英文及格了。”

  接着,我一时高兴,就用手在她的屁股上戳了一下。她侧身躺着,正好把屁股撅得老高。她的屁股还小得很哩。我戳的并不重,可她想要打我的手,只是没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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