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黑子_须一瓜【完结】(32)

2019-03-10  作者|标签:须一瓜

  你不做这一行当,随便gān其他,肯定不比他们差。杨自道说。

  辛小丰又出了口长气,轻轻把窗户关了。杨自道担心他可能不说了,他总是这样不健谈。比觉能通宵彻夜地说话,小丰不行。但是,今天,辛小丰是想说话的。他说,当时我决定去那里,你们都反对。比觉说,蜡烛底下不一定最黑,因为它身边可能有聪明人。他理解错了,我不是因为黑,才过去的,是我喜欢。有点像是……啄木鸟,不过我是在啄自己身上的虫,我喜欢啄的感觉,越啄我越踏实。也许有一天,我会死在那里,可是,我想,没有比这个结局更好的了。

  辛小丰对职业异乎寻常地投入,杨自道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住在天界山,只有两三次休假在家,因为他的肋骨被制造冰毒的人踢断了两根。那次半夜在公园里被人围着bào打,他浑身是伤,也没歇息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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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须一瓜

  天,又伤痕累累去上班了。还有一次,子弹从他的肩胛穿过。清理了伤口打打针,他又没事了。

  辛小丰说,今年以来,我多次做到一个相同的梦,都是尾巴在寻找我们,在哭,因为我们都不见了。第一次是在一个芦苇地里,大片的芦苇地,风把芦苇chuī得一片片低下去,小小的人站在那里,睡袍在飞,她披着长头发,声嘶力竭地叫我们的名字,没有人答应她……第二次是在一个旧街道,有点像我们老家的胜利大街,也是没有一个人,尾巴在叫我,眼泪鼻涕把头发都粘在脸颊上……

  是因为她病了,你很担心……

  辛小丰摇头,不是,我感觉不好。这是暗示我们,今年,我们可能要离开她了。时间到了。

  杨自道被辛小丰的梦境描绘弄得很难过。今年他也有这个奇怪的感觉,也许和伊谷夏有关,所以,辛小丰所说,他没有吭气但感同身受。

  辛小丰说,这么想着,我就特别想多陪她,我不愿她回鱼排。我要尽我所能,给她幸福的日子。是的,比觉说得没有错,蜡烛旁边是有个眼镜蛇一样的聪明人。离开,当然是最安全的,可是,我问了自己很多遍,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问自己,我确定自己不全是为了那点黑。既然不全是,那么,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那就是说,你不可能离开那地方了?杨自道说。

  辛小丰点头。

  我对你那个钱,有不好的感觉。

  这你就别管了。多操心尾巴的手术吧。

  是啊,鱼排的生活,对她来说,是太艰苦了。我原来真是想过,你也许可以辞职。这对大家都好。杨自道说。我们还是雇个白天保姆吧。辛小丰说,夜班我们俩尽量错开。我想好了,保姆的开支我来承担,你就管筹备根治的手术费。四五万块,不是小数字,另外,怎么也还要给你老父你哥哥寄一些吧。

  你哪来的钱?杨自道说。

  不是说了,你别管我吗?

  两人一时无话。杨自道递了一枝烟给辛小丰,并伸手帮他点着。两人开始默默抽烟。烟大约抽了半根,杨自道说,你不会有一念之差吧?我们三人跟他们家是有约在先的。

  辛小丰没有说话,他站起来把尾巴的被子掖好后过去把窗户再次打开一条缝,然后走到杨自道旁边。他说:我一直以为,你最了解我。这么多年来,每一年八月十九号,我都把一年的良心账告诉他们。你就放心吧。明天,我们还是去挑一个好保姆吧。

  好吧,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杨自道说,楼上那人,本来就让我不放心,现在加上一只疯疯癫癫的jī,我真是担心。比觉他妈的现在舒服死了,天天晚上躺在船上看星星。

  孩子延长暂住,跟楼上的怎么说?

  杨自道说,肯定要加钱。加钱也许他都不gān。那人yīn恻恻的不好捉摸。

  不gān,我弄死他的jī!

  弄死他的jī,人家更不gān了。

  那就让他陪葬他的jī吧!

  两人大笑。尾巴翻了个身,chuáng上传来嘎硌、嘎硌、嘎硌很道劲的声音。两人走过去,袖手站在她chuáng前看。我的天,辛小丰说,小孩磨牙齿这么响啊,简直像嚼gān豆子啊!会不会把牙咬坏了?

  两个人都像欣赏什么绝妙音乐,脸上笑眯眯的。杨自道说,小时候,听我母亲说我也老磨牙。看来,她是像我多一点。

  不会吧,辛小丰说,带出去,人家都说像我。

  这一夜,天界山小石屋里,睡得最不好的是房东卓生发。

  二

  卓生发觉得自己的窃听,越来越奥妙了。他的黑皮本子上,他认为有价值的积累越来越多。他总是记下时间,然后是重点句子:

  “如果姓伊的危险,不如,gān脆辞了……”

  ——这句话是在说,有个姓伊的人危险,还是说他们在从事一个危险的行当呢?看上去是那个人,对他们构成的安全威胁。那么这是什么人呢?楼下又到底在gān什么,要逃避危险呢?

  “比觉说,蜡烛底下不一定最黑,因为它身边可能有聪明人。”

  ——这句话很特别。谁都知道这句老话,那是用来形容最安全的躲藏位置。那么,他们要躲藏什么?联系他们的对话,他们肯定是在逃避什么。那个叫比觉的,就是那个最野蛮的家伙提醒说,蜡烛底下不一定最黑。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姓辛的躲藏地非常特别,而且,有个姓伊的已经发现了什么,那么,姓伊的是什么人?

  “我感觉不好。这是暗示我们,今年,我们可能要离开她了。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这个比较费解。小女孩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这么牵肠挂肚,割舍不下?小女孩身上有什么秘密呢?今年,他们又要去哪里?时间到了?是指什么时间到了?不方便带孩子去吗?

  “你不会有一念之差吧?我们三人跟他们家是有约在先的。”——这肯定说的是钱。他们似乎动不了什么钱,因为跟“他们家”有约定。他们家又是谁呢?

  “每一年八月十九号,我都把一年的良心账告诉他们。”

  ——这里又出现了一个“他们”,这是一个需要每年向其报账的对方,是两人以上的一个组织?一个上级?监督机构?良心账又是什么说法,不是假账、混账。楼下的,要对谁这样忠诚?他们在服从于后面的什么人呢?谁是他们的老大?

  “不gān,我弄死他的jī!”

  ——听到这句话,卓生发气坏了。这句话更加说明,他的房客绝不是友善的东西。更让卓生发惊恐不安,也是让他彻底辗转难眠的是后一句:“那就让他陪葬他的jī吧。”窃听,看不到楼下的表情,但是,他能听到楼下两个人的狞笑。卓生发认为,在这个偏僻的地界,杀死一个人和杀死一只jī,动静都差不多,是容易办到的事,楼下并不是一般人,这些云遮雾盖、露尾藏头的窃听内容,已经证实了这些怀有秘密的房客,都是心狠手辣之徒。所以,远离才是上策,容纳他们,就是与虎为邻。

  但卓生发到底舍不得放弃这几个迷雾重重的人。他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想象,他觉得自己有能力、也有必要揭开这个谜底。他很高兴自已有勇气对邪恶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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