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黑子_须一瓜【完结】(3)

2019-03-10  作者|标签:须一瓜

  赤膊眼镜的一把匕首,一下扎在他右小臂上。的哥也没有觉得痛,但是血流出来了。这时,前方白团团的,对向似乎有车灯在大雨中驶近,后座一只手,一下把的哥头上的棒球帽推盖在的哥的脸上。显然是不愿jiāo会时的灯光,让的哥看清他们的脸。然而,两辆jiāo会而过的三菱吉普,开过七八米,竟然顿了顿,快速后退。出租车却来不及启动,两辆三菱吉普已经别住了他们的车。三个乘客目瞪口呆,还算反应快,他们立刻松绳收刀,帮的哥帽子复位。的哥一睁眼就看到,四名穿雨衣的人跳下吉普,他们手上的qiáng光手电在黑浑的雨雾中雪亮得像白棒子。

  有人开了车门,一声大喝:警察!怎么回事?!

  的哥把棒球帽捂在流血的小臂上,对着警察微笑:没事,找不开钱呢。

  车前的两名雨衣人,都狐疑地转着脑袋,看看左右身后地界,显然,这怎么也不像是个下车的地方。的哥说,算啦算啦,你们都下吧,钱我不要了!快下!

  三个人立刻拉开车门,的哥后座那个,慌忙之中,竟然去拉封死的左车门。的哥说,对不起,只能右边下客啊!那家伙又赶紧从右边蹿下。三个人中有个人说了声谢谢,声音在风雨中听起来抖抖索索。一下地,他们躲雨似地拔足狂奔。

  两名雨衣人的手电照着车,又追照那三个急速飞去的身影。

  的哥笑着,谢谢警官费心!那几个其实是我没出息的老乡,本来就不太想付我钱的。总是能蹭就蹭,吵也没用。

  的哥微笑着,发动汽车。一名雨衣人用脚,替他把车门使劲甩上。大雨中,那辆蓝白色的的士,疾驰而去。四名雨衣人走向自己的三菱吉普,忽然,两人收足站住,互相看着。

  不对劲……那司机脖子上好像有血痕?

  是啊,找钱怎么会不开车内灯……

  车里有个人喊,查到什么?喂——怎么有人在这里下车?!

  两车的警员都反应过来了,很显然,他们刚刚错过了一个疑窦丛生的瞬间。

  两辆吉普立刻掉头追赶的士,但是,茫茫大雨中,早就没有那的士的影踪了。没有一个人记住那个车号,也不怪他们,他们今天的主要目标是追逃,是在“猎鹰”行动中,设卡盘查回来的路上。既然是乡巴佬们愿打愿挨,人家不报警你也毫无办法。

  最后,一名警员说,说不定把他们的身份证号,上网一验,全他妈逃犯!

  一车人大笑。

  二

  晨雾渐散,五老峰的天界寺的琉璃瓦上,镀了一层浅金色的阳光。寺庙后山,一条石阶,在山岚雾气下,向山下延伸,连接着半山腰的一栋青石小楼。

  石屋外,一个青砖小院。院门口两扇腰高的木栅门半开着,对着下山的石阶。两个男人和一个四五岁的huáng绸裙女孩站在院门口,小女孩企图把她的小皮鞋头塞进木栅门的栅栏缝里,要身边的灰衣男子推送。灰衣男子弯腰帮助小女孩,旁边的、个高的男人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一指门柱上锈蚀的蝴蝶片说,摔下去你就滚下山了!

  小女孩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我不要老陈!

  女孩踮脚作势要灰衣男人背。灰衣男人蹲下背起她。他们先下石阶了。

  石屋二楼窗边,低垂的窗帘下,露出一副望远镜,它一直对着院门石阶上的两个男人。窗帘后面一个穿栗色丝薄睡袍的斯文男人,他脚下坐着一只安静的沙滩色狐狸犬。这是独居的房东卓生发。望远镜镜头里,小女孩扭身冲着石屋喊:道爸爸——快点呀——

  一男人锁门而出。一头扎眼的花白头发,和他肩宽腿直的结实身形颇为反差。他脖子上还有一圈暗紫红色的勒伤痕迹,右手小臂还包扎着huáng纱布。几个人往山下而去。高个的男人和头发花白的男人,一直走在背小女孩的灰衣男人后面。

  2

  作者:须一瓜

  出来一趟太麻烦了,高个男人说,如果单是尾巴的生日,我真不想进城。

  花白头男人说,你要能心安,你就试试。

  高个男人说,怎么试,扯淡。

  花白头男人:没人qiáng迫你。反正你也这么做了十几年了,你觉得可以心安就行了。

  尾巴最近老是喘气——高个男人换了话题,稍微一动就蹲下,要人背,你说,她怎么生日就刚好是这一天呢?花白头男人说,问你姐姐去。

  生辰就写在包她的小童毯子里,你又不是没看到!高个男人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说,每年这一天,我都觉得很诡异。昨天又是一夜难眠,鱼排底下往上chuī的风,特别yīn冷,刀似的,根本不是这八月的风。

  花白头男人停下,看了高个子一眼。两人无语。一前一后,向山下走去。

  三个男人和小女孩下了公共汽车,进了植物公园拐角的一家麦当劳餐厅。玻璃门内,一个戴着戴胜鸟头饰的迎宾女生说,哟,这么漂亮的小朋友啊!

  放生日歌!小女孩说,像上次一样,让大家都听到陈杨辛小朋友生日快乐!

  戴胜鸟笑起来,好的。是预订的对吗?来,这边请!

  三个男人,只有花白头男人有轻微的笑意,另外两个都没有表情。落座后,高个男人蹲下去给小女孩重系了松散的鞋带。戴胜鸟说,等妈妈来再放生日快乐,是吗?她指着高个男人说,这位是爸爸吧?高个男人做了个模糊的表情,小女孩大声说,他是老陈!这个是道爸爸,这是我小爸爸!

  戴胜鸟反应不过来,她似乎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孩子的玩笑。灰衣男人用指头嘘尾巴,表示她的话太多。高个男人说,赶紧点吧,我们还有事。花白头的男人也在看表。

  餐厅里回dàng着祝你生日快乐的歌,戴着寿星纸头冠的huáng裙小女孩,和四五个小朋友一起跳圈圈舞。三个男人沉默着,他们都看着跳舞的huáng裙小女孩。

  几个女服务生发现,三个男人的沉默的表情,和小女孩活泼欢快的表情不太协调。直到他们带着孩子出门,几个女服务生还在悄悄议论,到底谁是小女孩真正的父亲。

  小雨霏霏,公园里人影稀疏。三个男人牵着拿着生日气球的孩子,进了湖边西北角的望鹤亭。亭外,一边是密植的金丝竹,一边是花叶良姜和鲜红欲血的美人蕉。花白头男人从随身帆布兜里,拿出了几枝香、小香炉,并在小香炉上倒上米。高个男人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旅行茶杯,这是之前在餐厅新泡上的,他还掏出了一小瓶酒,倒在一个纸杯里。灰衣男人和小女孩在折纸。这也是餐厅送的生日礼物。

  花白头男人点上三枝香,对着西北方向垂首静默良久,然后把香插在小香炉上;高个男人也点了三枝香,对着西北方向。他合掌闭眼,久久不动,香烟在掌上缭绕。亭外扑来的风,一阵阵把霏霏细雨送上他的脸,他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睁开。花白头男人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抽烟。

  湖水一隅,荷花在残枝败叶中嫣然竟放,鹭鸟低空飞翔,在寻找荷叶缝隙里的游鱼。一个像是搞专业摄影的男人,不断变换身姿,在拍摄细雨中的一枝深紫色莲花。

  高个男人把香插进香炉,灰衣男人就起身了。他也点了三枝香,鞠躬祈拜后,他跪了下来。他跪了特别久,另外两个男人并不看他,他们在各自对着湖水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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