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明白_孙睿【完结】(33)

2019-03-10  作者|标签:孙睿

  就它了,先来一斤,刘子说。小姐说这是补酒,每次最多喝一两。刘子说,我虚得厉害,一斤恐怕都帮不了我。对,瞧他这副纵欲过度的样儿,别拦着他了,我说。小姐说那好吧,然后惊恐地离开。

  我忽然想起王大鹏就在附近上班,gān脆把他叫来一起喝酒,反正他结婚了,喝点儿补酒有的放矢,不像老歪,被烧得心急如焚的时候,还要自己解决。

  王大鹏接了我的电话欣喜若狂,他说,我今儿又夜班,正愁漫漫长夜如何打发,电话就来了,真是雪中送炭。我说人民群众的财产不会因为你玩忽职守出来喝酒蒙受损失吧?王大鹏说,现在是太平盛世,太平得我们连奖金都发不下来。我说那就好,你们少拿点儿奖金,换得全国人民高高兴兴上班去,平平安安回家来,公德无量。王大鹏说,我是经警,不管地面,只查口袋。我说反正你们都是吃皇粮的,一荣俱荣,在此,我谨代表个人向穿制服的劳动者表示崇高敬意——你丫快点儿,我们就在你单位的胡同出来往南500米马路对面。

  王大鹏一身官衣地进来,我们边吃毛豆边招呼他坐下,他落腚后刚要下手抓,似乎想起了什么,就说,我去趟洗手间。

  我说,到底是公务员。老歪说,不,到底是结了婚的人。

  我就不习惯有人管厕所叫洗手间,去那里主要目的是上厕所,即使解了手的人,又有多少人会洗手呢,就是洗手,是否真能洗gān净呢,如果洗不gān净,那还洗手gān嘛,既然和洗手没关系,就不要叫洗手间,所以,撒尿拉屎的地方该叫什么叫什么,再文绉绉也是供人大小便的场所。

  王大鹏从厕所洗手回来,加入吃毛豆的行列,桌上只有了一盘毛豆,其他菜我们催三遍了,依旧迟迟未上。我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嘬着毛豆,三言两语地贫着,老歪吃出一个花椒,举起来问我们像什么,大家摇头,说除了像花椒,看不出还像什么。老歪说,一棍儿,俩粒儿,跟老二一样。刘子高喊服务员:菜怎么还没上来第一杯酒是为我喝的,因为我没工作了。第二杯酒还是为我喝的,祝贺我自由了。第三杯酒也是为我喝的,祝愿我早日上岗。我说第四杯换个话题,想了半天,没有比预祝我下次继续炒老板更合适的理由了,于是,一杯都周了。

  王大鹏说这酒不错,最近累得要命。我们说知道你刚结婚,瞧你脸色huáng的,多喝点儿。王大鹏说不是房事累,是工作累,累得他都好久没房事了。我们问什么事情能把他折腾这么累。王大鹏说一个外国首脑刚走,我都好几天没脱衣服睡觉了。我说,丫到中国又不是洗钱来的,你们经警犯得上这样吗。王大鹏说,可上面就这么规定,没办法,谁让来的是布什呢。我说是吗,布什来了?

  王大鹏说,不会吧,这事儿你不知道?!也难怪,有两种人不知道布什,弱智和胸怀大志者,但你能考上大学还拿到毕业证,说明不是弱智,至少有能背下四千个单词的智商(本科毕业须通过英语四级,掌握四千词汇量),一个布什才几个字母,所以,你必为后者,胸怀大志者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区区布什,何足挂齿。

  王大鹏这番话说得刘子和老歪忍俊不禁,也说得我心花怒放,飘飘然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夸奖我,但我想告诉他,不要以为大学生里就没有弱智,其实数目相当可观。

  王大鹏的话没有白说,最后这顿饭是我掏的钱,也许这正是他说上述一番话的目的所在。

  按说轮谁也轮不到我请客,我应该是被请的那个,但也不知怎么就成我掏钱了,隐约记得我叫小姐买单的时候他们拦了我,但没拦住,我忘了是他们没想拦住,还是真拦不住。那晚我又高了。

  时间难以打发,但到了酒桌上,却感觉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夜深人静了,特别是喝高了以后,感觉时间已静止,甚至在倒流,常常忘乎所以,所以当刘子以“明天还上班呢”为借口提出散的时候,我把酒杯往桌上一戳:谁也不许走!

  刘子说,这都几点了。

  我已经高了,其特点就是,几点在我这儿都不叫晚。我说,反正天还没亮。我属于喝多了就爱折腾的那种人。

  你敢情明儿歇了,刘子说。

  我说,你什么意思。

  刘子意识到说到我的痛处,赶忙改了口:没什么,喝酒喝酒,然后和我碰了一下。

  一斤白酒早就被我们喝完,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啤酒瓶,管它什么酒,能醉就行,今天我非把自个儿灌倒,操,我难受!

  但是我们谁也没有倒下,倒是几个服务员挺不住了,趴桌上着了,一个女孩还打起胡噜,那叫一个响,第一声吓了我一跳。而我们这桌的服务员还时刻保持着清醒,一杯杯地喝着酽茶,眼睛瞪得比赵薇的都大,生怕我们跑单,我要是导演,就找她拍还珠格格4。

  结帐出了门,没走两步,王大鹏掏兜发现手机不见了,我想起刚才趁他不备,就把手机放茶壶里了。他的手机是西门子3518,听说防水,我不信,现在终于能辨别真伪了。

  我回去取,刚才那个女孩因为我的再度出现而惊惶失措,只见她嘴巴塞得鼓鼓的,看有人过来,就使劲往下咽,可能是卡住了,脸憋得通红,脖子也粗了一截——估计女孩吞了一丸子,瞧噎得那样。

  尽管喝多了,但这点我还记得,因为她的表情太逗了。

  我赶忙说,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我想这时候桌上应该还有半个丸子,我们走的时候剩下一个半没吃了,当时王大鹏还说打包带走,下了夜班当早点吃,但一看表都五点了,夜班已经下了,就没拿,径直回家睡觉了。小姑娘也不易,陪我们一宿,肯定饿了,现在也该吃点儿东西了。

  我从茶壶里捞出手机,见信号还是满格,验证了传言。同时,看到桌上果然只剩半个丸子了。

  我想我还是赶紧走吧,希望女孩能尽快把那个丸子咽下去,不要因此憋坏自己。其实我特想问问她喝水不,我给你倒。不过,估计问了她也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醒后我感觉身体难受,准保是头天晚上喝高了,一定还说了不计其数的傻bī话,我喝多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也告诫自己酒后不要多言,言多必失,但没有办法,高了的时候,我认为自己说的话句句都是至理名言,尽管说的时候结结巴巴,也想到过这些话在别人听来可能挺傻bī的,但酒jīng的力量实在难以抗拒。

  起chuáng已是下午两点,头依旧晕眩,我清理了个人卫生后难受不减,决定出去透透风。

  到了大街上,午后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暖洋洋,有个老外正拿着DV拍摄北京街景,看他的样儿也小五十了,身材依旧笔挺,屁股高高翘起,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感觉jīng力倍儿充沛,我跟着他走了一段,双腿无力,两脚绊蒜,差点儿摔自己一跟头,打了一嗝,还都是酒味。老外回头看我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健步如飞,消失在街头。

  和他相比,我的生活就不够阳光——还阳光呢,简直就是屋漏又逢连夜雨。

  酒醉后的这天夜晚,我心情极其失落,点上一根烟,遥想这些年都gān了什么,虽并未故意虚度光yīn,却终究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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