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血时代: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_梅毅 【完结】(97)

2019-03-10  作者|标签:梅毅

  姚兴晚年,也犯了那种柔仁帝王最易犯的致命错误,容忍yīn谋夺嫡的儿子姚弼,差点酿成宫廷大祸。虽然最终姚泓嫡子继位,但所托非人,柔懦寡断,诚非乱世拨乱之主。

  姚泓,字元子,“孝友宽和,而无经世之用”,这样一个柔懦的老好人,不幸生于十六国大伪乱世,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坐帝王之位更是个天大的不幸。姚泓身上孝服还没有脱,后秦国内一片乱起,先有哥哥姚愔想夺皇位,后有弟弟姚懿、姚恢想杀他自代。赫连勃勃刚刚抄掠数郡满载而归,南面的刘裕又统大军气汹汹地杀来。“屋漏偏遭连夜雨”,姚泓日日紧锁愁眉,没享受过一天称王为帝的快感,只感“茫茫来日愁如海”。

  刘裕伐秦大军,共有四路人马。目的地为许昌、洛阳的一路由王镇恶、檀道济所统领。目的地为武关的一路,由沈田子、傅弘之两人统领;水路两军,一路由沈田子、刘遵考由汴水经荥阳石门入河,为王、檀辅军;另一路由王仲德率领,由桓公渎自泗水入清、济,然后自清入河。刘裕本人后来也是经由王仲德军队的路线往前方推进的。

  王镇恶、檀道济皆是能将,手下兵jīng粮足,一气攻拔项城、许昌等地,“诸屯守皆望风款附”。洛阳姚洸不听人劝,没有固守金墉,直搏晋军兵锋,几路大败,最终不敌,献城出降。

  克复洛阳,刘裕更觉自己功高盖国,便派其左长史王弘还建康,“讽朝廷求九锡”。留守京师的刘穆之本是刘裕心腹,见到主公此种赤祼祼的篡位前举动,也“愧惧发病”,卧chuáng不起。晋廷当然只能照办。安帝义熙十三年(417)年初,晋廷下诏,以刘裕为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之礼,位在诸侯王之上。“(刘)裕辞不受”。权臣就是会演政治戏,只是伸出一只触角,看看朝廷内外上下的反应而已。

  从头收拾旧河山(2)

  当初,刘裕闻知卢循进bī建康,他从广固得胜归来途中,即有向朝廷索取太尉huáng钺的举动,其属下大将朱龄石提兵伐蜀,形势未明朗之前,刘裕也曾向朝廷要加自己为太傅并总镇扬州。现在,伐秦未见其果,刘裕又试探朝廷加自己“九锡”,足见这个市井出身的大赌徒狡诈雄豪的一面。刘裕种种举动,如在正常朝代,朝臣们早就喧哗怒骂,以其为不忠不义,挟威自重,谋逆不道。但在当时,晋室已失人心,傻子皇帝木偶人一个,大家知道忠于晋室没有任何好结果,“人好逸而不惮劳,人好生而不畏死”,文武将士之所以不知疲倦地随刘裕东征西杀,都是想攀龙附凤,贪图立功于新朝,因此,刘裕权位愈重,他们的希望就越大。有此依恃,刘裕本人也就日益“胆大妄为”。

  王仲德方面,东晋水军由清河入huáng河,北魏滑台守将尉建竟然吓得连箭也不发一枝,弃城狂逃。晋将得便宜还卖乖,占领滑台后对外宣称:“我们本来想给魏国七万匹布帛借道伐秦,谁想到滑台守将弃城跑掉啊!”魏主拓跋嗣闻讯大怒,派兵济河,把尉建斩于军前,投尸河中,并质问晋军为何侵占魏国城池。

  晋军当时不想与魏国为敌,多添仇家,便说等平秦后马上归还。太尉刘裕也假装卑词下意,表示:“洛阳,晋之旧都,一直为羌人所据,我们晋军来此只想进据洛阳修复陵庙。而且,秦人一直收留晋朝叛将,与晋为患,现在我们是借道伐秦,实不愿与魏国为敌。”

  外jiāo辞令虽然漂亮,晋、魏两国仍剑拔弩张,各怀鬼胎,密切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

  安帝义熙十三年(417)二月,刘裕从彭城出发,自引水军亲自参加北伐战争。

  王镇恶、檀道济等人已合兵于潼关,对姚绍守军展开猛攻。姚绍是姚泓叔父,有谋善战,采取固守坚城的方法,希望孤军深入的晋兵兵老城下。同时,他又派大将姚鸾出兵切断晋军粮道,不料,姚鸾偷jī不成失了脑袋,自己反被晋军偷营,数千秦兵连同主将一起被杀。

  刘裕水军入清河后,将溯huáng河西上,为避免与魏军摩擦,就假装客气,遣使魏国,表示要借路,姚泓窘急,后秦与北魏又有姻亲关系,忙遣使求魏国发救兵。

  魏国君臣议事,大臣崔浩表示说:“姚兴已死,姚泓懦弱,刘裕乘危伐人,其志必取。如果我们遏止其军,刘裕心生愤恨,上岸北侵,我们魏国就是代秦受敌。现在,柔然在北侵扰,民又乏食,如果与刘裕开战,南北顾此失彼,不如听任刘裕西上,然后屯兵以塞其东。如果刘裕取胜,会因我们借道给他心存感激;如果刘裕战败,我们又有救秦之名,趁其撤退时还可攻击取利。”

  拓跋嗣不听,以司徒长孙嵩督山东诸军事,遣振武将军娥清和冀州刺史阿薄gān率步骑十万屯huáng河北岸,以待晋军。

  刘裕水军入河后,见魏军沿河活动,也深感忧虑。王镇恶等人告急的使人来,他打开船窗,指着河边的魏军说:“我告诉你们攻克洛阳后等大军齐至才进攻,现在轻易进兵,又多出魏国敌军,我又该怎么分兵布将!”

  气恼归气恼,岸边鬼魂一样的魏军不搭理还不行。他们一路随行,在北岸一直跟着刘裕的船队走。晋兵凡有小船因大风漂浮到北岸的,尽被魏兵箭she枪捅,一个不剩。刘裕派军去追,晋军刚上岸,北魏骑兵马快,登时跑个没影。晋军撤回到船上,魏军就又冒了出来,继续跟着船走。

  五月间,刘裕想出一招,他派白直队主(民兵大队长)丁旿率七百兵士,给以兵车百乘,渡北岸,在离河百余步的水边列开“却月阵”,“两端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毦”。

  魏军看不明白,不知晋军演什么戏,都立于原地不动。突然,一直待命未发的晋朝宁朔将军朱超石见白毦摇动,便率两千晋军疾趋上岸,共带一百张chuáng弩,每车站列二十甲士,左右前后列大盾掩护,组成一种看上去非常奇怪的兵阵。

  魏军见晋军列阵完毕,便也列阵迎前。魏军统帅长孙嵩亲率三万骑兵在步兵后面作后援,四面八方冲杀过来,晋军qiáng弩齐发,魏军不顾生死,虽然一排排被she死,后面的士兵仍喊杀声阵阵,冲势不减。

  关键时刻,朱超石使出早就准备好的秘密武器——几百把大锤以及一千多长矟。晋军先把长矟从中间的木杆折成两断,只长三四尺,然后,一名兵士持矟前立,后面兵士用大锤猛击柄端,魏兵蜂拥冲至,弩机猛力,一矟就穿死三四个人,像串糖葫芦一样。“魏兵不能当,一时奔溃,死者相积”。魏军大将阿薄gān也临阵被斩,余众退至畔城。晋军得势不饶人,一路追杀,又斩魏国兵将数千。

  魏主拓跋嗣闻言,才知晋兵勇猛,后悔不用崔浩之言。但是,对于刘裕是否可以击灭后秦,拓跋嗣仍有疑心,便就此问崔浩:“刘裕伐姚泓,果能克乎?”

  崔浩说:“肯定能。”

  拓跋嗣问:“为什么?”

  崔浩说:“昔姚兴好事虚名而少实用,其子姚泓懦弱多病,兄弟乖争,刘裕乘危而进,兵jīng将勇,必能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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