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惊变_徐磊/梅毅【完结】(5)

2019-03-10  作者|标签:徐磊 梅毅

  安禄山,“营州柳城胡也”,母亲是突厥人阿史德。安禄山本来姓康,后来随继父姓安,都是“九姓胡”。史载,安禄山的母亲“祷子于轧荦山”,后来“以神所命,遂字轧荦山”。后来改叫禄山。

  荣新江先生在《安禄山的种族与宗教信仰》中分析了安禄山在粟特人中的“宗教领袖”地位,纪录片《考古中国》中“发现虞弘墓”一篇就是采用的这个观点。他认为,安禄山的名字“禄山”无疑与轧荦山即“光明之神”有关,他把自己装扮成祆神,取得了自己民族对自己的崇拜与信任,故而具有很大的号召力。我很信服这种说法,因此就不多加论述了,总之由宗教带来的号召力助了安禄山一臂之力。

  安禄山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肥胖的肚子,据说更衣时需有人扶着肚子才能把腰带系上。而且,他的肚子与他的年龄一起增长,“晚益肥”。但圆滚滚的安禄山却可称为一个舞蹈家。当时跳胡旋舞最好的,一是杨贵妃,一是安禄山。杨贵妃跳舞的话那肯定是美不胜收,而安禄山偌大个肚子,在旁人看来能够起舞已经是十分了得,可又有谁想得到,人家舞技是很jīng湛的呢,居然能旋转如风——不过想想也有道理,他的质量大,转动惯量就大,因此肥胖倒成了他旋转的有利条件,不过前提是,他在舞跳完之前没有转晕,不至于一头栽倒在地。想来安禄山那么肥胖,又年事已高,高血压大概是逃不掉的……关于这方面我们也不必太多替他担心,反正他是否一头栽倒在舞台上不关我们的事。

  大家都知道《三国演义》里吕布被人蔑称为“三姓家奴”,因为他除了自己的父亲之外,还认了两个gān爹。安禄山要严格来算的话,得说是“四姓家奴”了,除了自己的亲爹,还有个继父,后来张守珪认他做养子,再后来安禄山拜杨贵妃为养母——那皇帝自然也算是父了。

  安禄山很会讨人喜欢,他给皇帝派来的人送重礼,于是传到皇帝耳朵里的关于安禄山的话自然都是好话、夸他的话,而李林甫又不想让像张九龄那样的文士掌权,所以在他的努力下,玄宗后期开始大量任用蕃将,而文士用的就少了。比如我们都知道杜甫进京赶考,结果那次考试一个人都没录取,李林甫向皇帝恭喜说“野无遗贤”。估计玄宗当时真的以为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但这实在是个真实的谎言。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安禄山作为蕃将也得到重用,而且在短时间内由平卢兵马使快速升为平卢节度使,不久又兼任范阳节度使。

  安禄山的升迁速度之快,实在惊人,几乎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他不可能借助什么家族身分上的根基,更不像杨国忠那样凭借皇亲国戚的身份列入贵族,但这在另一方面却为他的提升提供了一定的便利,因为对于皇帝、权臣来说,任用一个自己一手提拔的小人物,比任用一个家族显赫、闻名天下的人要保险一些。安禄山的善于讨好别人,不仅为自己打通了通向朝廷的道路,也是他赢得皇帝喜欢的一个极重要的条件。比如,玄宗有一次让他拜见太子,但安禄山见到太子却不肯拜,还问太子是什么官,玄宗给他解释说是将来接替他的人。这句话正是安禄山想要玄宗说出来的,于是向皇帝一拜,说:“我只知有皇帝,不知有太子。”这是极高妙却又极危险的向皇帝表示忠心的方法,因为他把太子都得罪了,就等于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只要皇帝不迟钝,就一定会感动。

  事实上开始安禄山并没有做什么大的坏事。只是他为了满足玄宗的好大喜功,数次征讨奚、契丹等族,用欺诈手段杀了很多很多的人,算是个战争罪犯,但开边在那个时期又是很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有时即使节度使不想去打也得打,就像崔希逸那样,不是已失信于吐蕃,但回来后不久崔大人便郁郁而终了。然而,更多的时候,的确是节度使们主动进攻,风气如此,也不必苛责那群为大唐尽忠尽职去拼杀的将军们——不过我倒是很欣赏这种主动的攻势,我们中国历朝历代更多的时候是安分守己的,偶尔这样打一打不禁使人热血沸腾。除了开边,安禄山倒是做了几件“好事”。比如他有一次揭露了科举录取作弊案,结果玄宗当场就查出状元郎根本不会写字——曳白。气得玄宗立刻就把那些相关人员贬了官。这在天宝年间也算是一件少有的大快人心的事了。还有一次,安禄山向玄宗奏报说他梦见了李靖等人向他讨食,于是玄宗下命为这些人建庙,也算是厚待这些有功之臣了。安禄山多半并没做这个梦,只不过是这么说说而已,但当初这些有功于国家的大臣们的后人确实很惨,就拿李靖来说,他的家庙后来成了杨氏的马厩,所以如果真有鬼的话,李靖只怕真会挨饿。无论目的如何,安禄山这样做客观上的作用毕竟是好的。

  于是玄宗越发的信任安禄山,封他为东平郡王,给后来唐朝的将帅封王开了一个头。事实上玄宗给唐朝开了好几个弊病的先例,首先就是给宦官过高的地位,这成为唐朝中后期宦官之祸的起源;玄宗时期设节度使,而节度使们后来搞成的藩镇又使唐朝皇帝们大为头疼。但玄宗的这些做法又都貌似有一定的理由,譬如高力士确实是十分忠于玄宗的,而且为人还不坏;而封安禄山为郡王,玄宗好歹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那就是安禄山认杨贵妃为养母,也算是玄宗的半个儿子了。

  安禄山潜有异志,最早是王忠嗣提出的,那时还是天宝六载(公元747年),正是在安禄山最得宠的时候,也是他“反迹”不明显之时,当然玄宗听不进去。

  安禄山有没有异志呢?当然有。天宝十载(公元751年),安禄山请求兼任河东节度使,这或许就是个信号,安禄山因何要扩大自己的控制地盘?只怕这不是一个简单纯洁的要求,至少说明了安禄山是有扩大自己势利范围的野心。玄宗倒是有求必应,把原先的节度使韩休珉降为左羽林将军,然后将河东拱手送给安禄山。

  促成安禄山野心的原因有多个,首先,随着势力的增加,尤其是得到节度河东的权力后,安禄山就是身兼三个节度使了,同时还有若gān兼职。职权方面暂且不提,他手中握有三镇的十几万jīng兵,几乎占了唐朝军队的三分之一,加之不久之前朝廷在南诏的兵败,以及唐朝这时武备上的松弛,安禄山自然而然会产生轻视朝廷之心。而当初不拜太子的事情,安禄山担心会受到太子的报复,毕竟玄宗年事已高,谁也说不好突然间会出怎样的事。另外,安禄山麾下的人也以图谶来劝他起兵反叛。反正有了实力,野心不想有都不行。但安禄山这时还是沉住了气,他的计划是,在玄宗死后夺权。

  如果分析一下的话,一旦玄宗驾崩,太子即位,对于北方这么一个不掉的大尾,新皇帝肯定要派人去一趟,其任务至少是监视。那么安禄山大可以夸大其辞,对外宣称新皇帝要加害于他,为求自保,也只有起兵自卫。虽然封建时期怎么起兵反叛都是不对,但总算有个可以引起别人同情的理由。比如唐初秦王李世民就是想要后发制人,等敌人先下手,自己便有了反击的理由。然而时势不同,当时李世民完全处于劣势,一旦敌人先发制人,他根本不可能再有反抗的机会。从后来的玄武门事变来看,即使秦王集团采取了主动,也仍然赢的相当艰难。安禄山的情况却是不同,一是他不在长安之中,而是在外,“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安禄山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是十分安全的;二是他的实力qiáng于朝廷,因此他无须害怕朝廷武力上的先发制人。但如果是玄宗要治裁他的话,则有些麻烦,因为名义上他是玄宗的养子,从忠孝两方面他都不该反叛,而且玄宗是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威信是不好轻易动摇的,但从力量上安禄山绝对是qiáng者。那么安禄山最初不想在玄宗有生之年起兵,有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在其中呢?不好说,或许有一点,也只是一点而已,从后面的表现来看,还是很决绝的。只是玄宗没有落在安禄山的手中,我们不知道安禄山会怎样处置这位自己的养父。也许是直接杀掉万事大吉,也许像侯景对梁武帝那样“人道”的饿死,又或者囚禁。如果是前两种可能的话我们也不觉得奇怪;而第三种则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仁”,既然安禄山能想到在玄宗死后找理由起兵,那么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太子等人,那就绝对是杀无赦了。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88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