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另类史_梅毅/赫连勃勃大王【完结】(3)

2019-03-10  作者|标签:梅毅 赫连勃勃大王

  值得注意的是,明帝国灭亡前连一个让人喘息的回光反照时期都未曾享受过,但它也非经历过五代十国那样长久的“末世”期。满清统治者汲取了蒙古统治人群的失败经历,在使用短暂而骇人的血海恫吓之后,他们手持儒家传统的幌子,开始了庞大帝国处心积虑的经营。

  可悲的是,大明王朝的文明之火并未被移置于一种更为广大的空间,这种毫无新意的平移置换,使中原王朝迈上了一种看似辉煌其实是原地踏步的停滞之途。古老的中华文明,并未在改朝换代中和“异质文化”的浸染下得以凤凰涅槃,而是陷于一种新统治者有计划、有目的jīng神圈囿的窒息氛围。大辫子们这种“柔性”的jīng神摧残,表面上看似黏合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地理与文化间的裂痕,究其实也,于汉民族而言,这种摧灭对中华核心价值的腐蚀性和以及由此导致的民族衰退的可怕性,超过十个“扬州十日”。

  万马齐喑中,在无尽的高压之下,我们的民族性格同趋变得消沉、靡顿和繁琐,昔日天真率直、极富文明创造力的人民,日益成为柔懦和忍耐的“顺民”。这种消极影响,持续至今日也未全然散尽。

  明王朝的丧钟响起之后,中国步入一种昏噩的长久的假寐期。令人泫然悲哀的是,明亡之后,经过又一个近三百年时间的轮回,继之而来的,是命中注定的更严重的分裂和混乱以及类西方“文明”蛮族的野蛮侵略。赫赫中央帝国的臣民,在手持刺刀和新式武器的外夷士兵眼中,竟成了荒诞可笑的脑后拖着猪尾巴小辫的“土著”。

  可悲的是,当满清龙旗在紫禁城的huáng昏中被扯下之后,时光又过了快一个世纪,我们不少人心中的“辫子”,仍然顽固地悬浮在脑后。

  大明王朝的赫赫人物,当然不是滚滚历史车轮中机械僵硬的“部件”,更不是教科书中枯燥呆板的平面人物。拭去民间艺人和戏剧演义的垢腻油彩,挥退尘封久远的历史沉积,我们会恍然发现那些已经格式化的并渐渐消隐于历史隧道中的面孔,却是那么新奇和陌生:

  朱元璋看似bào戾无情的帝王人生,其实他在立国“道德”层面上却无可指摘,得国最正;朱棣看似治国有道的雄才大略,却真正种下日后女真崛起于东北的深祸至忧;王振公公看似误国误民导致英宗皇帝被俘的“土木之变”,一切的一切竟然是出于乡儒衣锦还乡的虚荣心;明武宗看似嬉乐荒唐的不可饶恕的游戏生涯,其实有过赈灾免赋的为善之举;严嵩大学士看似“罪恶满盈”的一生,其实都是他桑榆之年的失误,而青年时代的严嵩原是一位好学上进的士子;嘉靖年间看似喧扰一时的沿海“倭患”,真正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葡萄牙人和中国海盗;明神宗看似贪敛bàonüè的统治年代,竟然也有“三大征”的进取(当然还包括由此导致的巨额开销);魏忠贤看似只手遮天的阉人yīn险,其实暗中藉助了不少本性卑劣的阁臣士大夫之力,党争的病态使得士人内讧一发不可收拾;努尔哈赤、皇太极统据中原的“雄才大略”,仔细推究却发现大都源于投附汉人奴才们的怂恿;李自成、张献忠看似“进步”的农民“革命”意绪,其实不过是出于下岗驿卒和弃伍士卒的怨毒;吴三桂、李成栋看似皆“冲冠一怒为红颜”,原来各有各自的难言隐衷……

  汤传楹在其《闲杂笔话》中这样写道:“天下不堪回首之境有五:哀逝过旧游处,悯乱说太平事,垂老忆新婚时,花发向陌头长别,觉来觅梦中奇遇……然以情之最痛者言之,不若遗老吊故国山河,商妇话当年车马,尤为悲悯可怜。”伤痛悼惜之中,回首明朝,风流如梦,绮华成空。

  苦涩之余,仅以陈子龙一诗述怀:

  独起凭栏对晓风,满溪香水小桥东。

  始知昨夜红楼梦,身在桃花万树中。

  是为序。

  赫连勃勃大王([email protected]

  跋:寄史怡情真名士——梅毅再印象

  我与梅毅,相识有年,此人确实是大有趣之人。十年之前,初见梅郎,“Iwasyoung,andyouwereyoung”(金斯堡语),他还是一位清俊年轻、神情郁郁的境外代理行专家,刚刚从某家国营大银行辞职;十年之后,“Iamold,andyouarestillyoung”,梅郎风华依旧,已经成为名满天下的历史散文作家。

  慨叹之余,不得不佩服梅郎的才情和抵抗岁月的良好心态。历史写作中,他总能以情入文,才趣兼化,最终使其历史散文臻至化妙之境。为防风流得意之事辄过而兴悲凉,梅郎爱以其性灵之笔专心刻画描摹。于是乎,真清寂寞的历史庙堂,在梅郎笔下愈觉有味。

  梅郎真才子而美姿容,面白如玉,唇若激朱。其网上ID“赫连勃勃大王”之取名,据我忖度,恰似北齐美男子兰陵王高长恭纵马出阵所戴之狰狞铁面具,特以悍武之罩,掩其清俊之容,万马军中令敌人破胆耳。由此,梅郎以“赫连勃勃大王”之ID的赫赫勇武,驰骋网上虚拟世界中,更能恣意纵横!

  梅郎笔悍而胆怒,眼俊而舌尖,刻画尽情,描摹恣意。由此观之,玩世、出世、谐世、适世,四种境界,梅郎不谙者惟其第四。梅郎笔下,残阳剩垒,鸦飞荒台,尽是当年繁华盛地;霜冷残花,月迷塞北,皆为昔日英雄战场。抚膺观之,qiáng弱何在,兴亡安有,思此令人泫然。世态极幻,历史悲情,刹那间奔来眼底,炎凉chūn秋,世事如风飞散。

  梅郎写史,恰恰趁其心力qiáng盛之时,借此消其胸中之不平块垒。如此恣情于历史烟云之间上下数千年浮沉往事,耗磨壮心,真非常人能及,乃至情人之苦心也。然而,蚌病方能成珠。观乎梅郎,情致超然,所谓“情必近于痴而始真,才必兼乎趣而始化”。其人有真气,乃有真性情,故而总览梅郎性情大要,其兼乎狂、奢、痴、情、傲、真六字:

  一曰狂。梅郎逢佛杀佛,遇祖杀祖。其满目林泉高致,从不敛眉低首于权贵富豪。青白之顾盼,总同嵇康之粗头乱服;风歌之长啸,尽视huáng金宝玉为瓦砾粪壤。梅郎曾经佞佛,一日,此君忽读《文天祥传》,大悟其非,于是乎梅郎千里命驾,自深圳直驱如吉安谒墓。返归之后,我问其人曰:“何为佛祖西来之意?”梅郎答曰:“碧眼胡儿误众生,文山乃为真男子!”

  二曰奢。梅郎真屠钱圣手,号称“钱屠”。厚自奉养之间,梅郎一茶之费千金,一游之掷数万,美馔jīng舍,穷奢极欲。挥洒弃掷之间,殊不为意。不知梅郎者,总会以为此人乃穷儒青灯爬梳史籍之措大。如此惴惴惶惶之心,岂能料宋子京学士美姬夹侍、巨烛烧燃如昼以修《唐史》之盛观!梅郎豪华倜傥之人,亦爱“不晓天”,其撰史之为颇似宋才子所为。犹如木之有瘿,石之有眼,皆“病”也,亦不足为奇。而梅郎“钱屠”之癖,亦其率情之显也。

  三曰痴。梅郎总爱对盛景生悲情,见落红有诗惜。忆想梅郎昔日之收藏癖足浓,好玉石,好jīng壶,好印章。一日,梅郎大悟人生苦短,积奇成累,忽然改意,数匣珍稀之物,一朝捐弃无遗,尽散亲朋,殊不以为意。于是乎,红山佳玉,悬于江华肥腻之腰;天工奇壶,晃于文华烟臭之嘴;鸟篆田huáng,盖于田颇“经济”之书。想梅郎几年内坊间肆市内多方孜孜营求搜检之辛劳,观其今日之弃捐不惜,何其憨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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