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另类史_梅毅/赫连勃勃大王【完结】(19)

2019-03-10  作者|标签:梅毅 赫连勃勃大王

  百年之前,蒙古军队如同火山中喷流出的炽热岩浆,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们的滚滚向前。他们骑着蒙古矮马,身上除了那张弓有些不成比例的长大外,武器简单而实用。正是凭借这些头脑仍处于蒙昧时代的原始的冲动,蒙古武士以极少的人数,完成了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征服,无数种文明皆似漂亮的琉璃一样粉碎在láng牙棒下。

  欧洲的重铠骑士们有命逃回城市的,便向主教和国王渲染huáng色面孔海洋般集涌而来的恐惧,这就是“huáng祸”一词的产生。实际上,这些骑着高头大马身穿jīng钢铁甲的大个子们无非是以敌人的众多来掩饰自己战败的无能而已,西进的蒙古军队虽然杀人无数、毁城无数、击败有建制的军队无数,但他们最大的战役从未使用过十二万人以上的兵力。当然,“huáng祸”渲染者的谎言基本无人拆穿,因为己方的目击者基本上都已在惊愕中死于蒙古人的弓箭或者刀下。

  光荣蒙古武士的后代,仅仅过了一百年,退化如此严重,与从前相比,他们的战马更高大,身体更肥硕,打仗的行头要复杂数倍,但仍然被汉人军队摧枯拉朽般地一击再击,一退再退,终于回缩回青草漫天的草原。其实,蒙古战士的体魄并未因百年岁月而变得虚弱,惟一改变的,只是他们昔日那种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的勃勃勇气!

  《明史》、《新明史》对“鞑靼”的记载混乱不堪,均列于《外国传》中。但“鞑靼”(即北元)系系相传。一直有二十八代之多,反观“大明”,不过才十六君而已。明成祖心中最拿蒙古人当成大患,亲征数次,仍旧不能把“huáng金家族”的直系继承人连根拔掉。北元最昙花一现的荣光,当属脱脱不花大汗(权臣也先)时期,堂堂大明英宗皇帝,竟然成为蒙古军队的俘虏。明武宗正德年间,元朝正系后裔达延汗一举击败漠南蒙古西部的地方部落势力,基本上找回了昔日漠南漠北蒙古大汗的感觉。1570年,达延汗的曾孙俺答汗(又称阿勒坦汗)手下有十余万蒙古铁骑,为蒙古诸部之雄。张居正等人很有政治远见,封其为顺义王,从经济上给予蒙古人不少好处,但最终换来的是和平以及“顺义王”对明朝的朝贡关系。

  1632年,满洲人猛攻察哈尔,把蒙古最后一位光荣的大汗林丹汗打得大败,窜至大草滩急火攻心发痘而死。1636年,女真人建立的后金汗国征服了漠南蒙古。时光流逝四百年,女真人的灭国之恨终于得报,现在反过来是蒙古王公要匍伏于女真人的马下舔靴尘了。

  1644年,满清在北京坐稳龙廷后,把蒙古诸部划分成四十九个旗,成吉思汗的子孙完全丧失了独立的领地。至此,他们祖先那宏阔帝国的美妙图景,永远永远地变成了昔日huáng金般的回忆和静夜无人时焦渴的梦想。

  如果读者想研究北元数百年的历史,就只得去翻看罗卜藏丹津的《huáng金史》、无名氏的《huáng金史纲》、无名氏的《大huáng金史》、善巴的《阿萨拉格其书》以及《蒙古源流》,这些书皆成于十七世纪那一百年之中,西藏人写“huáng金家族”史是为凸显喇嘛教在元朝受尊崇的“神话”,蒙古人写民族史是抒发愤懑,追述列祖列宗以及各位大汗的无上光荣,这些,总能暂时抚慰他们在清朝高压下那些受伤的心灵。

  可悲的是,明朝虽然号称是把汉族人从蒙元的压迫下解放出来,但宋朝以来正常的定居王朝合理发展的势头已经被严重遏制和扭曲,中国人的主动性、创造性、进取性,都极大限度地被停滞的重负所拖累。所有这些,表现在民族性方面,便是汉民族长时期对自己产生了某种心理障碍,缩手缩脚,畏首畏尾。

  明朝除了初期宣泄了残杀的劣性外,基本上完全没有了汉朝那种积极进取、努力拓疆的雄心,而是变得十分内向和拘谨,把自己的心理安全建立在一道长城之上。

  所以,崇祯帝自缢煤山的悲剧,其实早在明朝建立的那一刻已经有了某种征兆。帝国初立,已经有疲惫之态。

  再接再励定国家——方国珍降、陈友定灭、两广归附、蜀地纳款、云南大定

  甫灭张士诚,朱元璋迫不及待下令对方国珍动手。

  方国珍是元末群雄中辈分最高的“革命”老前辈。诸多人中,属他起事最早,元顺帝至正八年(1348年),他就聚众千人劫掠元朝运粮船,梗塞海道。

  此人长相也奇特,史载,他“长身黑面,体白如瓠”,仔细思之,也不奇,脸黑,是因为他“世以贩盐浮海为业”,太阳晒的;身体皮肤白,衣服拦住阳光,所以就白。

  无论如何,方国珍四兄弟横行海上,忽东忽西,让元朝伤透了脑筋。后来,对元朝他也是忽降忽叛,据有温州、台州等地,并受元朝诏命进攻张士诚,且七战七捷。不久,张士诚受招安,也当上了元朝的“太尉”,二人才停止相攻。

  方国珍初作乱时,元朝很当回事,官府出空白宣赦数十道,募人击贼,海滨壮士多应募,打得方国珍有些架不住。但元地方政府官吏腐败,该赏官时反而向击贼者索重贿,对方只要不出钱,根本也得不到官,往往有一家数人战死而最终不得官者。反观方国珍党徒,元朝一再招安抚谕,子弟宗族皆至大官,由此当地人羡慕他们,转而加入其中为盗,方国珍手下日益众多。

  虽然起事早,方国珍并无大志。朱元璋攻取婺州后,他忙奉书送huáng金五十斤、白银五十斤以文绮白匹来献,并派次子方关为人质向老朱“效忠”。

  朱元璋也会做,归还其质子,厚赐遣返,并派人委任方国珍为“福建行省平章事”。

  方国珍yīn持两端,一面受朱元璋印诰,一面仍派海船替张士诚运粮输往元朝大都。

  朱元璋军队攻克张士诚杭州后,方国珍大恐,一面遣使佯称贡献侦察形势,一面暗中勾结王保保和陈友定等人,yīn图互为犄角。

  朱元璋闻讯大怒,移书数其罪,并责军粮二十万石让他来献。

  方国珍倒不是特别慌,海贼出身的他,日夜倒腾珍宝,大治舟楫,时刻准备逃往海上。

  张士诚被灭后,朱元璋大军来势汹汹,台州、温州皆被攻克。方国珍自知不敌,率所部乘船遁入海中。但是,朱元璋手下也有“水贼”出身的将领廖永忠等人,率水军配合汤和等人的陆军倾力围剿,方国珍部下多降。

  本来老朱十分恼怒这个三心二意的东西,但方国珍手下詹鼎写的“谢罪表”写得好,朱元璋览后顿起可怜之意:

  “臣闻天无所不覆,地无所不载。王者体天法地,于人无所不容。臣荷主上覆载之德久矣,不敢自绝于天地,故一陈愚衷。臣本庸才,遭时多故,起身海岛,非有父兄相藉之力,又非有帝制自为之心。方主上霆击电掣,至于婺州,臣愚即遣子入侍,固已知主上有今日矣,将以依日月之末光,望雨露之余润(拍老朱马屁,说自己早知道老朱是真天子)。而主上推诚布公,俾守乡郡,如故吴越事。臣遵奉条约,不敢妄生节目。子姓不戒,潜构衅端,猥劳问罪之师,私心战兢,用是俾守者出迎(从前的冒犯,我部知情,都是属下们gān的,我一直孝敬)。然而未免浮海,何也?孝子之于亲,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臣之情事适与此类(这几句话最让老朱开心,看见比自己岁数还大的革命老前辈拿自己当亲爹来比拟,能不高兴吗)。即欲面缚待罪阙廷,复恐婴斧钺之诛,使天下后世不知臣得罪之深,将谓主上不能容臣,岂不累天地大德哉。(如果您杀我,可就是您的不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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