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相国_王跃文【完结】(123)

2019-03-10  作者|标签:王跃文

  这时,福源盐行的向玉鼎跳上台阶,高声大喊:“各位街坊,我相信杨师爷的话,阚祯兆坑了我们!为什么这几个月我们生意都做不成,他阚家做独家生意?我们本钱没了,他家还有!我家云鹤写了状子让大家签字,把阚望达告到巡抚衙门,不曾想遭了阚家毒手!那日若不是巡抚衙门的人去得快,我儿子早被阚家打死了!阚家一门狡恶,如láng似虎,我们要擦亮眼睛哪!”

  大理茶行东家说:“阚祯兆是巡抚衙门的师爷,他出面借银子,等于替衙门借银子。”

  杨文启道:“你们有所不知啊,他问你们借银子的时候,早不在巡抚衙门当差了!”

  大理茶行东家恨恨道:“杨师爷,你真是小人!借银子时你分明在场,这会儿却说同自己没有gān系!”

  正吵闹着,陈廷敬同王继文从里头出来了。原来陈廷敬听得外头吵闹声越来越大,知道时候到了,便说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王继文劝阻不住,只好跟了出来。商家们见了王继文,都喊着要巡抚衙门还银子。王继文哪里料到会弄成这种局面,一时乱了方寸。

  陈廷敬问道:“制台大人,这是为何?”

  王继文回头问杨文启:“这是为何?”

  杨文启道:“回钦差大人跟制台大人,阚祯兆向商家借了很多银子,谎称是巡抚衙门借的。阚家弄得众商家生意都做不成了,商家们不明真相,把气都撒在制台大人身上。”

  王继文故作糊涂,问:“阚祯兆借那么多银子gān什么?”

  杨文启还没答上话来,却听得大理茶行东家在下面高声问道:“这位大人可是钦差?”

  陈廷敬拱手道:“本官陈廷敬,奉钦命来云南。你们有什么话,可在这里说说。”

  大理茶行老板便说:“钦差大人,几个月前,阚师爷、杨师爷上我家来,说王大人是个好官,这几年没有给云南百姓添一两银子的负担,只是为了应付朝廷摊派,把库银亏空了。朝廷派了钦差下来查账,王巡抚眼看就要倒霉,要我借出银子给巡抚衙门凑数,好歹让巡抚大人过了这关再说。”

  王继文很是惊讶的样子,问杨文启:“什么?藩库里的银子是你们找商家借的?”

  下面闹哄哄的,没人听清王继文的话。有人又道:“可是,银子借出去了,杨师爷又上门来传话,说绝不能对钦差大人说出实情,不然这银子就充公了。”

  杨文启斥责道:“你胡说!”

  陈廷敬瞟了一眼杨文启,杨文启就不敢多说了。大理茶行东家又道:“杨师爷还说,衙门里亏空的这些银子,本来就该从你们商家税赋里出的。你要是在钦差面前乱说,我就把你家银子充公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担心银子充公,半句话都不敢说。”

  王继文突然跺脚大怒:“杨文启,你同阚祯兆误我清名!”

  杨文启跪倒在地,匍匐而泣:“制台大人,小的有罪!小的害了您哪!”

  王继文喊道:“把杨文启拿下,本官同钦差大人亲自审问!”

  陈廷敬安抚了众商家,便回衙门里审案。杨文启跪在堂下,随口编出许多话来:“回钦差大人,巡抚衙门里的钱粮事务,都是阚祯兆管着,小的只替他打下手。他是云南本地人,重一地小私,忘天下大公。朝廷每有摊派,阚祯兆都说云南民生疾苦,私自动用库银jiāo差。巡抚大人对此并不知晓,总以为阚祯兆办事得力。”

  陈廷敬此时也难辨真假,便问:“你倒是说说,阚祯兆共动用了多少库银?”

  杨文启回道:“动用了九十万两!”

  陈廷敬想了想,说:“可我查过这几年云南巡抚衙门账务,连同协饷、赈灾,不过七十八万两银子。另外还有十二万两呢?”

  杨文启说:“小的没有实据,不敢乱说,我猜只怕也是被阚祯兆落了腰包!”

  陈廷敬道:“你本是同阚祯兆一起向商家们借的银子,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你竟一口咬定是阚祯兆一人所为。可见你的话也信不得。这个我再同你算账。我这里只是问你,你们分明是借了商家银子,如何还呀?原样还回去,亏掉的库银怎么办?”

  杨文启道:“阚祯兆老谋深算,早想好办法了。他父子俩pào制了一套税赋新法,想让商家用借出的这些银子抵税,账就可以赖掉了。”

  陈廷敬没想到会冒出个税赋新法来。他一时不明就里,得先弄清了再说,便问:“制台大人,您可知道阚家父子弄的税赋新法?”

  王继文道:“阚家父子的确pào制过这么个税赋新法,想让我在云南实施。我仔细看了,实在是苛刻乡民,荒唐之极,不予理睬。”

  陈廷敬略加思忖,道:“制台大人,先把杨文启押下去,速带阚祯兆来问话如何?”

  王继文想这会儿如把阚祯兆找来,就什么都捅穿了,便施缓兵之计,道:“听凭钦差大人安排。只是去阚家乡下庄上打个来回就天晚了,不如明日再审阚祯兆?”

  陈廷敬点头应允,正中下怀。原来陈廷敬早叫刘景跟马明两人一个去乡下,一个去监牢,把阚家父子藏起来了。

  陈廷敬离开巡抚衙门没多久,就有衙役来报,乡下庄上找不着阚祯兆,阚望达也被人劫走了。王继文猜着是陈廷敬gān的,暗中叫苦不迭。

  刘景等人回到驿馆,各自向陈廷敬回话。刘景说:“老爷,我们已把阚家父子送到滇池对岸华亭寺去了。可我想,等他们同杨文启当面对质的时候,无非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马明说:“是啊,那杨文启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可阚家父子我也看不出他们好在哪里。”

  大顺道:“我看也是的,阚祯兆整个儿假仁假义!阚望达嘴上附庸风雅,暗地里心黑手辣!”

  陈廷敬道:“我叫你们先把阚家父子藏起来,就是想先问问他们。不管如何,黑的变不了白的。”

  珍儿从外头进来,说:“老爷,刚才向保在外偷听,见我来了,一溜烟跑了。我听得驿馆门响,估计是出去了。”

  陈廷敬笑道:“肯定是向王继文报信去了。他去报吧。明日巡抚衙门里闹翻天都不关我的事,我们上华亭寺拜菩萨去!”

  一大早,陈廷敬便服装束,准备上华亭寺去。向保垂手站在一旁,低头听命。

  陈廷敬刚要上马车,刘景说话了:“钦差大人,我有个想法。”

  刘景说了半句,却欲言又止。

  陈廷敬问:“什么呀?说呀!”

  珍儿望望刘景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猜着他的打算了,道:“我知道,他俩想把玻璃象棋带上。”

  陈廷敬笑道:“那有什么不好说的?带上吧。”

  马明道:“上了华亭寺,临着滇池,下几回棋,好不自在。”

  珍儿下了马,说:“我给你们去取棋!”

  珍儿回到房间,打开箱子,顿时傻了。原来玻璃象棋不见了。珍儿吓得箱子都来不及盖上,慌忙跑了出来。她跑到陈廷敬身边,耳语几句。陈廷敬脸色大惊,回身往驿馆里面走。刘景、马明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也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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