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的历史_梅毅/赫连勃勃大王【完结】(66)

2019-03-10  作者|标签:梅毅 赫连勃勃大王

  马本自然之物,自由驰骋于沃野,本性法天。可人(伯乐)却以自己的意愿约束破坏它的“自然”之性,驱之以役,束之以羁鞍,使马的自由天性遭到毁坏。因此,庄子主张一切任其自然,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天下有常然”。他进而又解释说:“常然者,曲者不以钩,直者不以绳,圆者不以规,方者不以矩。故天下诱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庄子·骈拇》)庄子把“自然”当作人生最高的境界,认为“虚静恬淡,寂寞无为”是“万物之本”,人们如果能以此“自然无为”当作准则,就会达到最大的自由。庄子一生所赞美的“真人”、“圣人”、“神人”等等皆是因追循自然无为之道而达到绝对自由的典范。

  “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庄子·齐物论》)

  因此,人自身的“自然”是存在和发展的最高目的,人如果牺牲这一目的,追求功名利禄,那么,“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茕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俱然,可不谓大哀乎!”(《庄子·齐物论》)。可见,庄子深刻提示了古代社会人的异化,显示出他对作为“人生之大美”的“自然无为”境界的深切热爱与执着追求,而这些也是后来古代诗词和绘画等文学艺术作品所求的境界。

  禅宗的“任运随缘”同庄子的“自然无为”名殊而意类。对于枉然的做作追逐,惟政禅师曾加以嘲笑说:“佛乎佛乎,仪相云乎哉?僧乎僧乎,盛服云乎哉?”禅宗太师们把世上的一切均视为“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达磨偈)。

  永嘉禅师曾言:“忘缘之后寂寂,灵知之性历历,无记昏昧昭昭,契真本空皎皎,惺惺寂寂是,无记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乱想惺惺非。……今言知者,不须知知,但知而已,则前不接灭,后不引起,前后继续,中间自孤,当体不顾,应时消灭。”这些玄而又玄的言语,其中真旨,便是道法自然而“无为无不为”的禅悟。而禅宗徒众参禅的方法,更是“自然无为”这种原则的具体表现,即所谓“著衣吃饭,屙屎送尿”的自然。如果违反自然,违反“任运随缘”的原则,刻意苦心去修什么“正果”,不仅无成,反而虚妄有害。《古尊宿语录》中记载:

  “马祖(道一)居南岳传法院,独处一庵,惟习坐禅,凡有来访者都不顾……(师)一日将砖于庵前磨。马祖亦不顾,时既久,乃问曰:‘gān什么?’师云:‘磨作镜。’马祖云:‘磨砖岂能成镜?’师云:‘磨砖不能成镜,坐禅岂能成佛!’”。

  经此点化,马祖顿然而悟。这个故事,正体现了禅宗“任随自然”的世界马。如果违背自然,qiáng心成佛,就会象“磨砖作镜”一样疾呆无成。

  在禅宗里,与“无为”相对的“有为”称作“有修之修”,是生灭法,即有生有灭的,因此修成还废。如果想与万物为侣,与天地同道,就要进行“无修之修”。这种“无修之修”其实和庄子哲学的“自然无为”同出一辙。云门和尚说:“终日说事,未曾道着一字;终日着衣吃饭,未曾触着一粒米,挂着一缕丝。”(《古尊宿语录》卷十五)这也是讲禅家以无为之法而达到“随缘而不变”的道理。只要“任运随缘”,虽处于俗世,最终不为世相所染。

  总之,只要深谙“任运无为”的法理,“了此天真自然,不断不修,任运自在,为名解脱。”(马祖语)。当然,比起庄子的“自然无为”,禅宗的“任运随缘”更加放任不拘,最富有怪诞意味的要数德山宣监和临济义玄这两位禅师。

  德山宣监曾公然对弟子说:

  “诸子,莫向别处求觅,及至达磨小碧眼胡僧到此来,也只是教你无事去,教你莫造作。著衣吃饭,屙屎送尿,更无生死可怖,亦无磐涅可得,无菩提可证,只是寻常一个无事人。”

  接着,这位和尚又放言,“这里佛也无,祖也无;达磨是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粪汉;等妙二觉是破戒凡夫;菩提涅磐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鬼神薄;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墓鬼,自救得了么?”其实,这些渎神亵圣之语的核心之处,也就是诱导弟子们不要被陈规陋矩所扰,而要任其自然,以获得心悟。

  临济义玄更是直口快心,无忌无惧,他言道:“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与物拘,始得自在。”禅宗大师的这种“逢着便杀”也正是要打破一切反自然的桎梏,而“不与物拘,始得自在”之语同庄子的“淡然无极”、“虚静恬淡”几乎是同出一辙。经过分析可见,禅宗的“任运随缘”在艺术哲学的角度上讲要比庄子的“自然无为”更有着深刻的内涵。

  道之无限与心能作佛

  庄子哲学与禅宗均追求无限,即追求“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纵观《庄子》一书。对无限的赞美不胜枚举。他所赞扬的“大鹏” “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逍遥游》)他所赞叹的“神人”,能够“乘云气,御飞龙,神游乎四海之外”,而且,神人“上窥青天,下潜huáng泉,挥斥八级。”(《逍遥游》)就是在庄子著作的字里行间里,也可见出其文气势恢宏,如光电狂风,上击九霄,下抨六级,汪洋姿肆,字里行间无不透出“道之无限”的庞宏。

  禅宗的“心”也是包容一切的无限理念。《宗镜录》上讲,“心能作佛,心作众生,心作天堂,心作地狱。”言及了“心”的博伟与无限,与此相类的,还有“三界之中,以心为主,能观心者,究竟解脱,不能观者,永处缠缚。”(《心地观经》):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有边畔,亦无方圆大小,也非青huáng赤白,亦无上下长短,亦无嗔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有头尾。“(《六祖大师法宝坛经·般若品》)这些都从不同角度言及了“心”的广大与无限。

  “道”与“心”在哲学上大概都属于唯心主义的范畴,但是,它想所追求的“无限”,在扬弃其中唯心主义的虚幻之后,我们可见出许多积极闪光的东西。这是因为,二者都充分肯定了人在无限的宇宙方面是自由的,肯定了人可以有等同于无限宇宙的力量。庄禅对无限的追求为后世的人格超越提供了积极的范例。

  齐死生的洒脱与离境无生灭的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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