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王朝_二月河【完结】(68)

2019-03-10  作者|标签:二月河

  范时捷说得十分轻松,可话一出口,却让年羹尧大吃一惊:“谁让你把部队移防的事告诉岳将军的?你有这个权吗?”

  “怎么没有,我不但有,而且这个权力还是你年大将军亲自给我的。”

  “什么,什么,我叫你这样子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看看看,大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在甘东誓师您登坛阅兵时亲口说的嘛,您说岳将军是副帅,告诫众将说,以后有事,要随时向您和岳将军一齐通报,不得隐瞒。你说这话时大家都在场,也都听见了呀!不信你叫他们来问问,看我说的有一点走样没有。”

  年羹尧万万没有想到,范时捷如此难缠。他说得振振有辞,又让你无法驳倒。心想,好嘛,你可真算是个活宝,我竟然拿你没有一点办法。他烦燥地挥挥手说:“好了,好了,你什么也别再说了。告诉你,你的差使我已经给你撤了,你回去把巡抚的一摊子事移jiāo给布政使,然后就回家听参去罢。”

  “是!在下遵命。”范时捷不急也不气地说:“原来是您保荐我来甘肃的,我还以为您是一心为公呢,现在看来您并不待见我,那我就只好回去听参,也写我自己的申辩折子去了。正好,听说皇上有旨意让我去做两江巡抚,既然有人代理,我这就是向大将军辞行了。”说完,打了个千,起身又说,“大将军多多保重,我去了!”

  年羹尧这个气呀,他简直想把范时捷抓到手里揉碎了。看着范时捷走出去的背影,他在心里说:哼,小子,你这个两江巡抚的梦做不了十天,就得乖乖地回来听我的摆布!

  可是,年羹尧也有失算的时候,范时捷就那么好摆布?他知道年羹尧是一定要告他的刁状的,所以他得赶在年某的前边。匆匆赶回兰州以后,他向布政使移jiāo了差事,连家眷都顾不上带,就骑上快马直奔京城去了。回到京师,又马不停蹄地来到西华门递了牌子请见万岁。皇上的旨意很快便传了出来,要他先到军机处报到。太监高无庸还告诉他说:“范大人,你来得不巧,太后今天犯了老病,凤体欠安。皇上一大早就过去侍候了,十三爷和十四爷大概也得进去。前边那里就是军机处,你先去见见张大人也好。”

  范时捷来到军机处,见张廷玉、马齐都在这里,他一一参见了。他知道张廷玉是位道学先生,在这里他是不敢胡闹的。张廷玉待范时捷行过了礼说:“哦,老范进京述职来了吗?请先稍坐一下,我和孙嘉淦谈完就说你的事,哦,嘉淦,你继续说下去。”

  孙嘉淦正在向张廷玉报告他去贵州的事:“张大人,杨名时和蔡珽互相攻讦的事,我已做了查问。云南有盐,要经过娄山关运往四川,杨名时下令开关,但要按章纳税。可是,有个叫程如丝的知府,却仗着蔡地的势力,qiáng行以半价收购,从中获利,中饱私囊。杨名时撤了程如丝的职,但蔡珽却马上委派这个程如丝去当了娄山关的参将,照样盘剥盐商贩夫,激起了民愤。程如丝竟然调集了几千军士,鸟枪弓箭全都用上了,一下子就杀死了三百多人。为严申法纪,杨名时请出王命旗来斩了程如丝。我想去见蔡珽,可他竟然要我捧了手本报名进见!我一个左都御史,蔡珽不过是个驻外将军,他有这资格吗?所以我就拂袖而去,蔡珽也就上了这个参劾我的奏章。请张大人照我这话如实奏明皇上好了。”

  张廷玉听了说:“嘉淦,皇上只是让我问一问你,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我劝你一句话,这件事你最好写成密折,或者亲自向皇上密陈。你要学会体谅皇上的难处,还要学会能顾全大局,而不要一味地使性子。你是言官,当然是看到什么就应该说什么。可是,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皇上现在一是要顾全太后的病体,二呢,还要不分昼夜地想着前方的军事。原来定好了的木兰秋狩都取消了,你要是再一闹,不是让皇上心里更烦吗?”

  孙嘉淦低头想了一下说:“好,张中堂,我听你的。不过。也请中堂向皇上转告我的肺腑之言。我孙嘉淦不是在为杨名时说话,他是我的同年不假,他如果有错,我也照样参劾他!可是,杨名时在贵州,火耗银子只收到二分,这在全国也是绝无仅有的。他却说:”贵州这地方,是出了名的人无三分银。收他们二分火耗,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我向皇上打了保票,一年之内要粮银自给自足。我不苦点,不给百姓做个表率,怎么去要求下面的官吏和百姓,又怎么向皇上作jiāo代?‘中堂啊,我不是不懂道理,我是在为杨名时担心哪!我怕,怕他让蔡珽这个老兵痞子参倒了呀!“

  张廷玉听了这话,也是十分感动:“你放心。杨名时向皇上打了保票,可皇上也给杨名时打了保票:六年之内,绝不调换他的巡抚之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孙嘉淦放心了:“张大人,有您这话,我就回去写我的折子,再也不会来打扰您了。”

  张廷玉回过头来对范时捷说:“我这里事情太多,劳你久等了。我原来想着,你不会回来得这样快的,想不到你还是个一刻也坐不住的脾气。”

  范时捷轻松地一笑说:“张大人,您哪里知道,年羹尧把我的差使给撤了,我不回来,呆在那里还泡的个什么劲?我这是赶回来听候处分的,我还想请见皇上,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两个上书房大臣听了这话都不免一惊,一位封疆大吏,与年羹尧根本没有隶属关系,却被年羹尧说撤就撤,甚至连中央机枢大臣们都不知道,这事也办得太出格了!他们正要说话,却见十三爷和十四爷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范时捷一见十三爷,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连忙迎了上去行礼叩见。可是,他一看十三爷那珠泪汪汪的双眼,突然站住了。十三爷qiáng忍泪水,也只说了一句话:“太后……已经薨了……”

  三十五回 太后薨京师酿动乱 皇帝乐军报暖人心

  皇太后突然薨逝的消息震惊了所有的人,张廷玉和马齐甚至惊得跳了起来。马齐心直口快,脱口就说:“不会吧,昨儿个我拜见太后时,老人家还神定气安的呢,怎么今日就……”

  张廷玉连忙抢过他的话头,把马齐那句没有说出口来的“bào卒”二字堵了回去:“太后的痰症已经十几年了,总是时好时不好的。当年邬先生曾为太后推算过,说太后有一百零六岁圣寿。现在想想他是把昼夜分开来计算的,可不正好多说了一倍。我们不能再多说这事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为老佛爷安排丧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顶子上的红缨拧了下来。别人见他如此,也都纷纷拧下了自己的冠缨。

  范时捷这时可真是伤心透了,心想我怎么这样倒霉呢,一回京就赶上了太后薨逝的大事,看来,自己的事且得等些时排不上号呢。他看看允祥说:“请爷节哀珍重。朝里出了大事,奴才的事就提不上了。请爷示下,奴才是否可以在京候旨,等丧礼过了再递牌子请见?”

  允祥看了他一眼说:“我告诉你,年羹尧参你的本章已经到了,你被他撤差的事我也知道。但此时万岁哭得成了泪人,谁敢向他回事啊?你先回去,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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