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_二月河【完结】(159)

2019-03-10  作者|标签:二月河

  汪士荣说的一点不假,千里之外的桂林,在孙延龄的将军府里,也摆了一个别开生面的筵宴。

  自从孔四贞在宅中收服戴良臣,夺取了中军调度权之后,孙延龄一直郁郁寡欢。他本是个心性极高的人,入京后受到康熙优礼接待,又将四贞晋升为公主配他,满指望以额驸身份荣归桂林,将马雄和王永年两部镇住,做个威镇四方的名将。不料孔四贞却给他来了这么一下子,闹得他不但树不起威风,连原来在军中的一点威望也全没了。现在表面上发号施令的是他孙延龄,其实事事要瞧公主的脸色行事。背后就不免有人指指戳戳,骂他“怕老婆”。孙延龄装着一肚子的火气,却是无处发泄。气得他推说患了风疾,自去下棋,饮酒。

  那一天被孔四贞轰出翠仙楼的汪士荣,虽然不敢再来找孙延龄了,可是,却没有回到五华山,在一次孙延龄出城打猎时,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孙延龄正是满腹牢骚一肚子的委屈,怎能抵挡汪士荣那张能把死人说活了的利口,便上了汪士荣的贼船,并接受了吴三桂颁给他的密召,当了那尚未开国的“大周朝”的临江王。

  就在吴三桂扣留钦差的同一天下午,孙延龄和马雄联起手来,以召集军事会议为由,摆下鸿门宴,一举将王永年、戴良臣等十一位将领和广西巡抚,全都扣押了起来。

  大变猝然而来,孔四贞却被蒙在鼓里。这些日子她接到各处急报说道,尚之信和吴三桂军队调动频繁,一种不详的预感不时地袭扰她。孙延龄和自己虚与委蛇,她也早瞧出来了。为防止桂林城兵士突变,她派戴良臣日夜守护将军行辕,每日晚间二更回府禀报一天事务。但今夜已过三更,戴良臣连人影儿也不见,心中便有些疑惑,令人搬来一张chūn登儿半躺在上头,从窗格子里眺望着天空的星星发愣。

  朦朦胧胧之时,听得从行辕方向隐隐传来号角声音,接着便是爆豆似的马踢声,惊得一街两行犬吠声此起彼伏。孔四贞一跃而起,正要派人出去打探,听院子里的墙上藤蔓叶子“唰唰”几声急响,便厉声喝道:“谁?”

  “我……”随着这一声。青猴儿提着一把半截剑,踉踉跄跄跌了进来,浑身上下像被泼了一桶血水,鲜红的血顶着裤脚在往下滴。他用手扶住门框,脸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姑姑……兵变了!您快、快走!”

  孔四贞惊呼一声:“什么,你快说,是怎么了?”

  “孙延龄变心了!趁他们还没赶来,您快走!到苍梧傅大人那儿去……”这句话没说完,青猴儿身子一软蹲卧下去,只用那把半截剑支撑着身子,虽然没有倒下,却是再也不动了。

  孔四贞惨叫一声:“青猴儿!”扑了上去,颤抖的手抚着他乱蓬蓬的头发,失声痛哭道:“是姑姑害了你,不该带你到这里来。”忽然她停住了哭声,回身取下墙上悬着的宝剑,朝后边大喊一声:“孔家包衣奴才们,都出来!”可是,想不到家奴一个没有,应声而出的却是丈夫孙延龄。他冷笑一声说:“别喊了,没用了。”一边说一边跨了进来,对孔四贞道:“我为光复汉室基业,受了临江王封号,现在外有千余将佐,已把府邪围住了。请夫人不要作无益之举!”

  “什么,什么临江王?是吴三桂封你的吧?”

  “就算是吧。不过你放心,我们是结发夫妻嘛,我不会难为你的。”

  孔四贞盯着孙延龄忽然狂笑起来:“恐怕未必是夫妻之情吧?你留着我,是想在朝廷那边留一条后路,是不是?”

  “四贞,你……”

  “不要再说了,后边这座楼,是先父定南王殉节之地。你既念我们夫妻一场,还是叫我死在那边吧!”

  孙延龄叫了两个校尉走进来,把孔四贞手中的剑夺了过去。这才笑道:“不管怎样,你们孔家最讲三从四德。只要我没写休书,你仍是我的妻子。在家从父,出门从夫。我不让你死,只是自今而后,你不是什么四格格,四公主,乃是我临江王的王妃!你知道么,陕西王辅臣也已高树义旗,要不了多久,三王将会师直隶。爱新觉罗·玄烨,就要完蛋了!”

  ------------------

  三十二 骊山游抚慰马鹞子 长河断死难经略臣

  三十二 骊山游抚慰马鹞子 长河断死难经略臣

  王辅臣确实是叛变了。不过,那里的情景与广东却大不相同。是由于莫洛重回陕西引起的。

  原来,康熙清楚地知道,只要三藩一叛,西路的马鹞子王辅臣就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不叛,吴三桂就失去了呼应;而他若叛了,朝廷将腹背受敌。

  尽管康熙对王辅臣恩宠倍加,抬了他的旗籍,又赐了豹尾枪,可是对他却还不能完全放心。为确保西北的稳定,康熙给兵部尚书莫洛,加了西北经略大臣的职衔,并让他立即赶赴西安,抚慰马鹞子王辅臣。按说莫洛曾当过山陕总督,驻节西安十几年,与王辅臣之间早就有些隔阂,派他去并不十分合适。但莫洛在陕西政绩显著,百姓拥戴,只要能对王辅臣待之以诚,消除前嫌,很可能建立一个军民同心的局面,把西北的局势安定下来,朝廷没了后顾之忧,便可以全力以赴地对付西南的吴三桂。

  莫洛来到西安的第四天,便约了王辅臣,同游俪山,归途上,他们迎着落日,信辔由僵,一边慢慢走着,一边闲谈,莫洛向王辅臣问道:“辅臣,这几年,兵好带吗?”

  一天来,莫洛带着马鹞子在骊山温泉、始皇陵墓游玩散心,吃酒闲谈,一句议论朝政局势的话都没说。此时,落日昏huáng,身在归途,却忽然冒出这一句问话,倒使王辅臣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搭讪着应付:“回莫大人,我的部下都跟了我多年了,还算听话吧。”

  “军门,我这次重来西安,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你畅谈,几次张口,却又吞了回去,怕说出来会使你疑心。所以,所以……”王辅臣突然勒住马缰,吃惊地看着莫洛,想听他倒底要说什么。莫洛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将军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些年,我人老了,世上的事也看透了,看破了,早年的凌人盛气,早已dàng然无存。不管怎么说,咱们总是在陕西共事十几年,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只想和你jiāo个心,也jiāo个朋友。

  王辅臣听他说得诚恳,便用鞭子向山坡上一指,坦诚地说:“莫大人要和我私谈,回到城里倒多有不便。我们在那边山石上小坐如何?”莫洛点了点头,让随从们在山坡下候着,便和王辅臣一起,纵马上山,在一块大青石旁坐了下来。

  看着前边夕阳抹红了的云霞,莫洛心情沉重地说:“将军,我向你透露几个消息。朝廷派到云南的钦差,到那里两个月了,却是音信皆无,生死不明,最近又有快马报来,说孙延龄已经扣下了四公主,竖起了反旗。福建的尚可喜父子,广东的耿jīng忠爷们,也有异动的迹象。看来三藩叛乱在即,大变就要到来。此时此刻,不知将军有何想法?”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59/397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