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_二月河【完结】(147)

2019-03-10  作者|标签:二月河

  先出场的是尚可喜。他以年迈为名,请求皇上,允许他回到辽东去养老。让儿子尚之信接替了他当平南王,镇守广东。这封奏折上去不久,朝廷议论纷纷,有说应准,有说不准,各有各的理由,但都是怕得罪了三藩,引起战事。康熙却是心里清楚,这是三藩的有意试探。如果朝廷准了尚可喜的奏折,让尚之信继承了王位。那么,平西王的王位就要由吴应熊继承;靖南王的王位也应该让耿jīng忠的儿子继承。三藩势力一代代延续下去,还有没有止期,再说,既然准了他们的儿子接位,又有什么理由再提“撤藩”二字呢?所以,看到几次大臣会议都未能做出抉择,康熙觉得,这个机会再也不能丢掉了。他圣躬独断,亲自批准了尚可喜的奏折。“尚可喜退位之请照准。尚之信继承王位之说不允。”这就等于是明令撤去了一藩。

  接着耿jīng忠也上了奏折,直接了当地提出请求撤藩归养。康熙毫不犹豫,提笔一挥:“照准。”哼,看你吴三桂怎么办?”

  这一下,吴三桂可真被动了。三藩之中,两位藩王自请撤藩,而且都被皇上准了,自己便装糊涂是混不过去的。“人家都敢自请撤藩,你为什么不敢?是不是另有企图啊,”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如果也提出撤藩归养的请求,朝廷也会同样地批准。到那时,泼水难收,再想不撤,可就没办法了。刚开始,他想拖一拖,看一看,看康熙怎样发付他这个平西王。可不料,这个小娃娃还真能沉得住气,硬是要等他吴三桂先说疾。实在没法了。只好也修了一份奏表,说自己年纪太大,身体不好,特别是眼睛又有疾。请皇上准他告老还乡,回辽东安度晚年。

  这封奏折一入紫禁城,康熙马上就把熊赐履、索额图、明珠等人叫进宫来。还特别传了对撤藩最有主见的周培公,也一齐来见他。众人叩见之后,康熙赐了座。把吴三桂的奏折让大臣们传阅了。然后,胸有成竹地说:“众卿,依你们看,吴三桂是否有诚意呀!”明珠抢先回话:“主子,吴三桂这奴才,还会有什么诚意。大势所趋不得不然,他不请撤,行吗?”

  熊赐履也奏道:“圣上,吴三桂这奏折里说:‘臣一旦jiāo出兵权,朝廷即无西南之忧。’似乎是抱怨皇上对他不信任。另外,字里行间似乎还夹杂着一点兔死狗烹的悲鸣。”

  “唔,你看的很准。周培公,你说呢?”

  这里面的人,数周培公的官职最低,听见皇上问话,急忙跪下:“万岁,臣以为,尚藩、耿藩既然已经撤了,吴三桂当然不能例外。但是,却不能只给他批照准两个字,而要恩威并用。自请撤藩应予嘉奖,牢骚怨上,却要驳斥,以使他不敢轻视圣主,妄生异志。”

  “嗯,好!你在这里,替朕拟一道旨意来。”

  “臣遵旨。”周培公叩头起身,来到几案旁,略一思索,便文不加点地写了出来,双手捧着,跪呈康熙御览。康熙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道:“王心可鉴,王志可嘉,所请照准。朕已命甘文(火昆)接任云贵总督,自能继承王志,理好黔滇。王爵高位显,与国同休,国家岂能做烹狗藏弓之事。王之虑过矣。旨到即可乘舆北来。朕当扫百花之榻,设醇酒以待。”

  康熙仔细看了两遍,点头称赞:“好,写得好。有讽有劝,有警有告。吴三桂也太多心了。他那么大的功劳。荣归辽东养老,是风光排场的事嘛。只要他自己不惹乱子,朕是不会难为他的。好吧,这件事就算定了。你们都跪安吧。噢,周培公,你再留一下。”

  众人辞去之后,康熙站起身来,把魏东亭叫了进来:“小魏子,朕今日心里高兴,多少天没出去玩了。你和周培公陪着朕去散散心吧。”一边说一边径自出殿走下了台阶。魏东亭和周培公也连忙跟了上来。

  在乾清门前魏东亭紧赶几步凑到康熙身后问道:“不知皇上想到哪里散心?”

  康熙站住了脚,回头问道:“吴应熊的家离这里远么?”跟在后边的周培公心里一惊,站住了脚步。魏东亭也吓了一跳,忙答道:“远是不远,就在宣武门内石虎胡同——万岁爷不是要到他家吧?”

  “嗯,朕正是想到他家。”

  周培公忙上前陪笑道:“皇上有何旨意,尽管吩咐下来。让奴才去传旨……”

  “看把你两个吓的。吴应熊是个什么人物?当初鳌拜有那么大的势力,朕与小魏子他们四五个也曾去闯过鳌拜府嘛!跟我去一趟吧,吴应熊也是个难得一见的人物,他的抱负,他的心胸,他的权变,他的狠毒,都不同一般。”

  “那……主子更不该轻涉险地……”

  “哈……”康熙仰天大笑:“他就是虎xué,岂能挡得了我真龙天子!走吧,咱们一起去闯他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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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谈棋艺康熙施恩威 论时局堂主议行止

  二十六 谈棋艺康熙施恩威 论时局堂主议行止

  康熙皇帝带着魏东亭和周培公,要去找吴应熊。魏东亭见劝阻不下,只好依从。不过在走出乾清门时,又带上了láng谭,还叫了几十名侍卫,换了便衣远远地跟着保护,这才回来备马。一行四骑自西华门出了紫禁城,放马直趋宣武门。时值深冬,天情气寒,枯树插天,马蹄踏着冻土得得有声。久不出宫的康熙深深呼吸一口清冽的空气,笑问周培公:“怎么一街两行人家都是砧板响?”

  周培公在马上摇摇头说道:“奴才不知。”

  魏东亭却笑道:“培公是南边人,当然不知道。今天冬至,不大不小是个节气,——家家都在剁肉馅包铰子呢。”

  康熙宽慰地笑了。老百姓过节都能吃上饺子,不能不说国事政局已渐趋兴旺。前两年这个时候出来,到处都是讨饭的、卖唱的和插着草标卖孩子的。这才两年多的时间,大街上五花八门都有了,三十六行虽不齐全。却也都粗具规模,像个兴旺的派势了,南方若无战事,铸剑为犁,化gān戈为玉帛,几年之间就会再变一个样儿。他才十八岁,能做多少事情啊!想着想着,康熙的心里一阵阵发热,正要说点什么,身边的láng谭在马上扬鞭一指道:“主子,吴额驸的府邸到了!”

  君臣四人来到门前,门上人要去通禀,却被康熙止住了。便由门上人领着,经过窄窄的通道直向后堂。这通道幽暗yīn湿,苔藓斑驳。魏东亭和láng谭一左一右按剑从行,简直像架着康熙走路。康熙也觉得这座府邪修得实在古怪,很怕从哪间黑dòngdòng的房子里突然窜出人来。只有周培公似乎并不介意,大摇大摆地跟在后边,每过一个夹道,还要好奇地顾盼张望一下。

  来到后堂,那个长随进去张望一下,出来笑道:禀知爷门,额驸不在后堂,必定在花园好chūn轩,容奴才前去通报!”

  魏东亭仍不让通报。这个院落太古怪,不见到吴应熊,不能让这人离开。便笑道,“还是一齐去吧!我们主子爷与额驸熟识得很,根本用不着那些个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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