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_二月河【完结】(108)

2019-03-10  作者|标签:二月河

  “王爷开恩。”药商苦着脸说道:“粮食还好说,从中原贩马进云贵是犯着朝廷的禁令啊……”

  药商还在絮絮叨叨地求告着,可是,吴三桂已经不耐烦了,在云贵两省,在这五华山上,吴三桂的话就是圣旨,他是从来不改口的!禁运药材去内地,和私运粮食、军马到云贵,是他全盘计划中的两步棋,那怕药商们把头磕出血来,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哼哼哼,你们是按孤的旨意办,还是愿意领罪受罚,那是你们的事。来呀,把他们带出去。”说完,倒背双手,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耿jīng忠连忙接住吴三桂,笑着说道:“老世伯神机妙算,一石双鸟。这姜,还是老的辣呀”

  “哈哈哈,区区小事,何劳贤侄夸奖。还是说说你们的北京之行吧。”

  “啊,好好好,小侄出京之时,听人说,之信老兄奉老伯之命抓的那个傅宏烈,皇上已经把他赦免了,说不定还想重用他。也有消息说,皇上打算把他派到广西去。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之信老兄和老伯恐怕多有不利。”

  坐在旁边的尚之信,不等吴三桂答话,便笑了起来:“哈哈哈,jīng忠兄,你未免把傅宏烈看得太重了。要说啊,这个人能写几篇屁文章,也懂得一点军事。小皇上要派他到广西,无非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安上一颗钉子,给吴世伯添上一点心烦儿。不是我夸口,要想对付他,只需吴老伯给我一个人就行了。”

  吴三桂没料到,这个好色之徒竟然对朝廷的心事看得这么准,便随口问道:“贤侄,你要借我的什么人呢?”

  “汪士荣”

  “哦,贤侄说得不错。汪士荣是傅宏烈的把兄弟,不过很可惜我派他到陕西去了,不能和二位见面。哎——之信,我听人说,你在广州常吃生人肉,有这事吗?”

  “有啊”我的部下大多是从山上收编来的土匪,野惯了。家父带了一辈子的兵,却不能摸透他们的脾气,所以管不了他们。对这些人,你不凶悍,不狠毒,他们能服吗?所以,我这个王爷后裔,也只好拿出山大王的威风来,无毒不大夫嘛,哈哈哈…”

  耿jīng忠听了这话,心中不禁一动,这个家伙太可怕了!可是斜眼一瞧吴三桂,却见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高兴。这时,只听尚之信又说:“老世伯,两广之事,请您不必担心。小侄倒是有点放心不下陕西。小皇上对王辅臣下了大赌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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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风雨来幕宾逞口舌 是非至堂主闯银殿

  六 风雨来幕宾逞口舌 是非至堂主闯银殿

  上回讲到吴三桂和耿进忠、尚之信一起议论朝廷之事,提到了马鹞子。耿jīng忠接过话头说道:“王辅臣这个人我也知道,是个意马心猿、首鼠两端的jian滑之辈。老世伯不得不防啊。应麒世兄那里有消息吗?”

  耿jīng忠说的这个“应麒世兄”,就是吴三桂的侄子吴应麒。自从吴应熊被招了额驸,羁留京师之后,吴应麒就成了吴三桂手下最得力的人。吴三桂把他派到西安,为的就是监视马鹞子王辅臣,最近,听到朝廷的消息,又把汪士荣派去帮忙,可是这个底儿吴三桂是不肯说出来的。此时听他们二人异口同声地说王辅臣的事,便淡淡一笑答道:

  “王辅臣再狡猾,也并不敢得罪老夫。你们看,这是他刚刚送来的信。”

  尚之信接过来一看,不禁喜形于色,原来,这是王辅臣写给吴三桂的一封信,在信上劝吴三桂及早起事:“好啊!这简直是马鹞子的一份卖身契!好,有这封信在,王辅臣就得乖乖地为五华山当一尊护山大神,他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尚之信还在涛涛不绝他说着,吴三桂的谋士夏国相,却冷冷地撂过来一句话:“不见得吧。王辅臣是行伍出身,他自己写不了这封信,假如他借个什么理由,把代他写信的秀才杀了,这封信便一文不值了。”

  一言说出,把还在兴头上的尚之信,驳得无言可对,神情沮丧。耿jīng忠接过信来看了一遍,也是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这时候,吴三桂的头号谋士刘玄初出来说话了:“国相这话当然对,不过王辅臣确是心怀异志,只要好好拢络,不愁不为我所用。所以我看也不能把这信看得太轻。我们应该腹有良谋,更要胸有大志。”

  “胸有大志”是吴三桂讲过的话。这个刘玄初,自二十六岁入吴家幕府,已是四十多年,吴三桂素来敬重他,但在大事上,有很多并不听他的,头一件事发生在清兵入关之前,刘玄初便劝吴三桂早作南撤打算,让李自成与清兵先打,巧收渔翁之利,可是吴三桂不听。到了顺治末年朝廷下诏各藩裁兵,吴三桂倒是听了刘玄初劝告,谎报明永历在缅甸境内蠢蠢欲动,不但没裁兵,而且捞了大批军饷,但不料吴三桂竞假戏真做,bī迫缅王jiāo出了永历帝朱由榔,亲令绞死在迫死坡,一下子在天下人面前弄臭了名声,刘玄初从此气得得了咯血病;康熙六年,刘玄初劝吴三桂与鳌拜携起手来搅乱政局,吴三桂却又置之不理,坐看康熙成了气候。这些往事,使刘玄初对吴三桂丧失了信心,他恨吴三桂太不争气了。可是,想想反清复明光复祖业的前程,除了吴三桂,别人又都不行,又见大家都在静听他说话,便又振作起来,喘了一大口气说道:“三王实力如今都在这里,几天来的会议我也都在场,其实这就是一次竭诸候之力攻伐夷狄的小孟津会。不过,眼下三家兵力不过五十万,粮饷虽多,却靠朝廷供应,一旦断了这粮源,立时就会显得拮据,所以马上就有什么动作是很不明智的。”

  耿jīng忠久仰刘玄初的大名,听他详解透彻,心里暗暗佩服,在座上略一躬身问道:“依先生看何时举事为宜?”

  刘玄初神色庄重地说道:“此乃非常之举,不但关乎诸公身家性命,而且事关百万生灵涂炭!如果举事失败,清家天下便固若磐石了!所以心里再急,也要慎上加慎。我们雄据云贵粤闽,占铁盐茶马之利,兼山川关河之险,先要把治下百姓生业弄好,不要光指望朝廷那几两银子过日子——内修政务,外连藏回、养马练兵,结jiāo将领。朝廷一旦撤藩,等于授我口实,便可誓师东进,一战而胜,舍此别无良策。”

  尚之信在广东号称魔王,杀人如麻,刘玄初的这些话他虽觉有理,却认为失之过缓,不如速战速决更好,于是含笑说道:“果然好!不过请先生留意,朝廷也在这么作,而且我们无法和他比!去年擒了鳌拜,便立即下令停禁圈地,秋季又是大熟——北方七十州免了钱粮;听说又调于成龙为河道总督。huáng淮的治理也就是眼前的事;康熙元年士子应试不足额,今年听说满京都是公车会式的举人!他占了中央形势,时不我待呀!”

  刘玄初手扶椅背,听得很认真。等尚之信说完,便笑道:“我说持重,是内紧外松,加紧准备,并没有说慢慢来。朝廷的难处也很多——一多半岁入拿来给了我们,又要免捐收买民心,又要治河,哪有钱来打仗?民心也不稳,huáng淮决口灾民很多,北京的朱三太子也搅得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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