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_二月河【完结】(34)

2019-03-10  作者|标签:二月河

  隆科多听九爷说得这样明白,不禁一声大叫:“九爷,您……”

  “怕什么?我还没说完哪。”九爷悠闲地在厅里来回踱着,“佟国维当然不能不死,可是,这老东西却不知把那张字据放在了哪里,是埋在房子里了吗?找!可是他一死,原来住的那座宅子可就要换主儿。换给谁呢?皇上一道旨意颁下,那宅子就归了三阿哥弘时。这可怎么办呢?于是这急着找字据的人就又投到了三阿哥弘时的麾下。想方设法、死乞活赖地要和三阿哥换房子,而且高低换成了,可是,这位新屋主挖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那宝贝却自己跑了。”说着老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抖了一下,“看,它在我这儿哪!它怎么会跑到我这里呢?说来也很简单。那个该死的老东西,一发现他吃了别人给他送的是毒药,就什么都明白了。也算是他临死之前还没有完全糊涂,他把这个小条子jiāo给了八爷。八爷哪,又把它转到了我的手中。”九爷得意洋洋的又把那纸条抖了一下说,“唉,这玩意虽小,可是它的作用却不能低估。别看它只是一张不起眼的小纸片,可是它值钱!它能值一位头上戴着‘上书房大臣、太子太保、领侍卫内大臣、军机大臣、京师御林军总管、九门提督’这么一大堆头衔的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别说了,九爷、十四爷……你,你们想叫我……gān什么,我都听你们的吩咐……”

  好了,正戏唱完,该着十四爷出场了。他走上来拍拍隆科多的肩膀说:“别怕,老舅,你是有了年纪的人,也是身份贵重的人,寻常那些小事,我们敢麻烦你吗?今天这事,咱们心里明白就行了,对外边权当什么都没说。你该gān什么,还照样地gān什么。我们哪,也权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这多好啊!不过,以后八爷这里,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的。”他回头向外喊了一嗓子:“哎,你们几个唱曲的,快过来!现在不唱,更待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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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回 严刑法决心扫积弊 求节俭克己当先行

  李卫和图里琛两人还真能gān,半个多月后,山西亏空和科场舞弊两大案件审理终结。三法司已经拟出了对罪犯的处置方略,只是觉得牵涉的人太多,怕引起朝野震动,所以没敢公布。他们把两案的细节分别写成密折,用huáng匣子封好,呈进了养心殿。请雍正皇帝亲自裁决后,再颁发明诏。李卫和图里琛两人,当然要把审案的事向八爷禀报。可是,来得不巧,八爷正忙着哪。发下话来说:你们审案的经过我全都知道了。我现在正在接见顺天府主考李绂和各帘的房官,待会儿还要和十四爷商定选秀女的事情,你们直接去见皇上吧。告诉皇上,说我后响就进宫去了。

  这俩人只好来到宫门口递牌子请见皇上。还好,不一刻功夫,太监就来传旨说:“着李卫、图里琛到养心殿晋见!”

  他们来到养心殿,先见着了副总管太监邢年。一打听,原来皇上正在用膳,二人连忙在廊沿下站住了。邢年笑着说:“二位,皇上已经发了话,你们俩都是侍卫,是自己人。不要讲那么多的礼数,该进就进去吧。皇上一边进膳一边和你们说事。”

  二人走进养心殿,叩头参见之后,就站在一边瞧着皇上用膳。李卫是跟皇上多年的老仆人了,他一看就喊上了:“哟,皇上就吃这个呀!咳,奴才是跟了皇上多年的人,当年就常常见到皇上每天只知拼命地做事,不但从来都不肯吃酒,而且膳也进得很清淡,这几年,奴才离开了皇上身边,没见到皇上用膳。可奴才却知道,那些个外官们,哪一个不是天天山珍海味的呀。他们中的哪一个,也比皇上吃得好啊!皇上别怪奴才多嘴,您位居九五至尊,每天又要处理那么多的事情,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骨儿呀,这,这这这,这御膳也大寒伧了些嘛。这也叫四菜一汤?三个都是素的,瞧,这清汤寡水的,哪像皇上用的膳啊。皇上,奴才要说您了,您不能这样勒啃自己。奴才看着……心里头难受……”说着,说着,他竟然流下了眼泪。

  雍正一边吃着一边说:“李卫,你不懂啊。朕如今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想要什么不能得到?想吃什么又不能做来?可是,常言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哪!”他推开饭碗说,“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朕现在急于知道的就是你们审案的结果,你们俩谁来说呀?”

  二人一听这话连忙跪了下来,图里琛看了一眼李卫,李卫知道自己那点水儿,不敢qiáng先卖弄,便向图里琛挤挤眼。图里琛也就不再推辞,拿出他们俩预备好的奏事节略说了起来,他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算把事情说完。雍正皇帝先是盘膝端坐,默默地静听。继而又穿靴下地,来回地踱步。李卫瞧着雍正那yīn晴不定的脸,心里不由得一阵胆怯,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等图里琛说完了,他才试探地问:“主子,这两个案子一共牵连了一百八十三人。部议处分是:诺敏、张廷璐下边的十九人,一律枭首示众,其余人等也要从重处分。至于他们二人,则又和别人不同,诺敏是远支的皇亲,张廷璐是世袭的子爵。国家素有议亲议贵之制,杀了他们,会轰动天下的。应当如何处置,请皇上定夺。”

  雍正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眉头紧蹙,双眼闪光,一字一板地说:“王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只要是该杀,别说是一百八十,就是一千八百,朕也绝不姑息!”他停了下来,又一边思忖一边说,“可是,就这样结案,恐怕难以服众。尤其是科场一案,眼下尚未审明嘛,朕担心有人会看朕的笑话的,你们说是吗?”

  皇上一句话出口,地下跪着的两人全都大汗淋漓。皇上的意思分明是说,他们还没有审明科考舞弊一案的真情,这样匆匆忙忙地结案,可是欺君之罪呀!李卫在心里叫着,皇上啊,不是我们不想弄明白,这案子牵连的人太多、太大,我们不但是管不了,问不动,还不能对您明说呀!

  雍正似乎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想了一下,缓缓地说:“你们不要害怕,这不关你们的事。朕知道你们有难处,又说不出口来。这个案子,朕虽然不在大理寺,可内中的关节却一点也瞒不过朕。你们刚才说,此案张廷璐自己已经供认不讳,也没有说是受了谁的指使。这可真是弥天大谎,骗谁都骗不过去!试题,是亲手写就的,也是联亲手置放在金柜里的。而张廷璐和杨名时,不过是临到开场时才折开的。那么——张廷璐的背后还有谁?试题是从何处泄露的?头一个看到这试题的又是谁?是宫女?是太监?还是亲王或者是阿哥呢?”

  雍正说的,图里琛和李卫早就想到了。这案子本身最大的疑团就是:谁是第一个看到考题的人?或者是谁偷了考题,并且泄露给了别人?张廷璐当然是罪有应得,但他绝不是此案的罪魁祸首!雍正皇帝刚一开口,就把案子的核心点了出来,他们也真不好接口。李卫心眼多一些,他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三个头说:“皇上,奴才们的这点心思难逃圣上明鉴。奴才只是想……光是外边的风言风语,奴才们就已经招架不住了,怎么能把案子再往宫里引呢?其实据奴才的小见识,上书房大臣张廷玉称病不朝,就有引嫌回避的意思。说白了,他也是为了避祸。奴才以为,只有让张廷璐来承担全部罪责,才是唯一的选择。宫里的事可不能翻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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