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_二月河【完结】(260)

2019-03-10  作者|标签:二月河

  两边廊下丹陛之乐大作,雍正看了一眼允祉,便走到灵前,亲自给长明灯添了油,拈着香行了三鞠躬,把香插好,这才退到一边。尤明堂亲自读了祭文,雍正听得十分专注,也十分肃穆。允祉是今天的大主持,可是,他此时却心不在焉,等祭文读完了,他还没怔过神来。允禄急了,忙替他叫了一声:“点神主!”可允祉几乎是同时也大喊一声:“举哀!”

  雍正见他们二人号令不一,马上就想发作,却又忍住了。此时,高无庸从弘晓手中接过牌位来,捧到雍正面前,他庄严地在那个“神王”之上,用朱笔点上了一个“点”。这时候,允禄和允祉都怕再喊错,谁都不言声了。尤明堂见势不妙,连忙喊了声:“举哀!”众人便一齐哭了起来。这场本该十分庄重的丧礼,办得如此窝囊,人们都觉得实在是出乎意料。到了装殓入棺时,雍正走上前去,把一chuáng陀罗经被搭在允祥遗体上。至此,全部仪式完成,允祉的心才放了下来。但他却无论如何,也调动不起来对这位弟弟的悲痛之情。正好在他一错眼的功夫,弘晓扑到棺木上,痛哭哀号,他那戴着扳指的手,打得棺木叭叭作响。允祉突然想到李汉三说的那个“痔疮”的笑话,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廷玉见此情景,小声地说:“诚亲王爷,您要是有心搅和,不如gān脆回去。”

  允禄气得脸色发青说:“三哥,你不觉得太不像话了吗?你这样没有人伦,给我站得远点!”

  允祉直到这时,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众怒,他后退一步说:“我……我怎么了,我招谁惹谁了?”

  雍正回过头来低声吼道。“你招惹了十三弟的在天之灵!别人都在哭,可你却在笑。朕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你一夜不睡,就会昏成这个样子吗”

  允祉自己也吓坏了,他扑到允祥的灵前说:“十三弟,你是见证,你知道我的心……”

  允禄却在一旁冷冷地说:“三哥,你别再装模作样了。皇上大概还不知道,三哥因为昨夜陪他的小老婆过生日,根本就没到这里来!我想,你难逃这‘违旨欺君’四个字!”

  雍正气得怒火中烧地说:“好啊老三,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欺君rǔ弟的伪君子!快给朕滚了回去,别让大家看着你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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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三十回 孙嘉淦荣任都御史 高其倬坐堂审结党

  一连三天,朝廷为允祥举行丧礼。朝臣们全都按照礼部的安排,轮番地到十三爷府去吊唁,又怀着异样的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出来。在这些朝廷大臣的心目中,皇上是最难侍候的。因为他不但权大无边,更因为他性情急躁、刻薄猜忌和不能容人。可皇上对允祉和允祥的话,却最能听得进去。于是,凡是触犯了圣怒的官员,都愿到允祥那里,或者备一些礼物去找允祉三爷。不管是求了谁,总是能挽回天意的。可三天之内,允祥薨逝,允祉身在不测,皇上身边的两盏明灯熄灭了,他们的宦途就更加显得吉凶难卜。

  第四天一早,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孙嘉淦来到了衙门。

  这是他从云南回来后第一次到衙视事。他的清廉刚正,一直被雍朝官员们传为美谈,甚至被描绘得有点神奇了。雍正三年,他以右都御史的身份,兼了云贵观风使,自那时起,他就常年驻节在外。广州一门九命奇冤,两广总督孔毓徇那么正直的官员都办不下这案子,特请了他去“观审”。他到广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了年羹尧的哥子年希尧的门,打掉了他的威风!当时,敢这样做的,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因为年羹尧还在炙手可热啊!孙嘉淦亲临栗家湾去勘察现场,询问乡民,又逮住了一个上门行刺他的刺客。雍正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之怒,派了图里琛亲赴广州去提调人犯。可是,他紧走慢跑还是晚了一步。因为孙嘉淦早就请出王命旗来,斩掉了欺压百姓的陵氏一门十口,和年希尧等八名贪官。别看图里琛威风凛凛,却落得个无功而还。孙嘉淦再次返回云南,这次他又奉调担任左都御史回到京城时,可说是早已声震天下,名满京华的大人物了。常言说:“先声夺人,”一听说他今天要“到衙视事”,哪个敢不来?又哪个敢迟到啊!这些京官们都有这毛病,怕硬的。所以,今天一早,他们就来到衙门,等着这位孙大人了。

  卯时正刻,都察院门口一阵锣响,大家知道,这一定是孙大人到了,连忙赶到门口迎接。孙嘉淦下了轿子,从容地登上台阶,向迎接他的官员们一拱手说:“哎呀呀,大家不要这样,在下走时姓孙,现在也还是姓孙。还是不要拘礼的好。”他边说边走,来到大堂坐下,“诸位,我们不过是久别重逢嘛,何必要这样不安呢?我今天并不办事,只是和大家见一见面儿。等会儿,我还要到大理寺观审李绂和谢济世的案子。来来来,都先请坐了才好说话嘛。”

  都察院的人,都知道他的故事,也都了解他的风范。今天初次见面,猜想着他不定多么厉害呢?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都平静了下来。右副都御史英诚是孙嘉淦的同年,也就比别人更觉得随便一些,他亲自沏了一杯茶送了上来说:“孙大人,您在外头时就是个包龙图,回到京城来,又不见一个客人。说老实话,连我也有点儿害怕你了。再加上,你这张脸老是黑着,看不到一点笑容,谁不心里发怵呢?您瞧,我们这御史衙门清寒惯了,比六部消闲得多,从来人都到不齐。今天您一来,竟是一个也不缺!”

  孙嘉淦还是那副老模样,他gān笑着说:“该说你们就说,该笑你们也只管笑。我生就了这张脸,想改也改不过来。”他略停了一下说,“不过,老兄刚才所说,御史衙门是个清闲地方,在下却不敢苟同,这也正是孙某今天要说的第一件事。只因为我们过去只是在‘等’,才出现这种局面的。难道非要下边出了案子,有人举报,我们才去管吗?要真的是这样,那么又何必设这个都察院呢?”他向上一拱手又说:“皇上圣明,又一向看重吏治,这正是御使们大显身手的时候。自从有了养廉银子,大家手里都不那么穷了,更用不着仰仗外官们的鼻息来过日子。假如我们每天坐在这里吃闲饭,别说皇恩,就连这点俸禄也对不起呀!这几天下大雪,天儿也太冷,就不去说了。签押房的书吏们,请把所有的人都分成三拨:一拨去外省,一拨到六部,去的人都要牢记体察民情和纠察吏治。另一拨坐在家里汇总,理出该办的事情。这样,你们还能闲得住吗?”

  说到这里,他向下边看了一下,见大家都听得很专注,他满意的点了一下头继续说:“学生我还年轻,没能见到前朝唐赍成他们这些直言敢谏的名臣风采,但我却知道,‘文死谏’是做御史的本份。你如果没这个胆子,我劝你最好是卷铺盖走路。这是我今天要说的第二点。”

  他看看下边,没人不听,便接着说了第三点:“还有一等人,也很不可取。他办事不分轻重,见什么就写什么。拿着些jī毛蒜皮的事,就大作文章。你自己就先把自己轻贱了,别人还能服气吗?我今天把丑话说到前边,谁再参那些个‘某某贪污银子二两’,‘某厨师做的御宴甚咸’或者‘某某人在朝会时轻咳了一声’之类的东西,我孙某人就先弹劾你一个‘琐碎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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