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_二月河【完结】(195)

2019-03-10  作者|标签:二月河

  雍正端着参汤喝了一口说:“有人弹劾也不见得都是不好,大家都夸赞的也未必就真好。当初在户部催jiāo亏空时,你不也是弄得冤声载道,最后还被圈禁了吗?那些个好好先生,那些个有党援的人,哪怕是做了芝麻大的一点小事,就马上有人出来为他歌功颂德,chuī的比西瓜还要大。所以,人主和宰相们,要特别留意保护孤臣。他为朝廷办差不避怨嫌,身处四面楚歌之中,还能架得住主子的不体谅,不关爱?朕和你都是当过孤臣的,见了这情景,只能驰援,只能帮他解围,千万不能因为一点小差错就掩盖了他的大节。孤臣难当,保护孤臣的才是能主贤相!蔡珽在云南就压制杨名时,告了他贪墨。朕说,你拿出证据来再说话。观风使孙嘉淦在云南,蔡珽也说他不好。朕说蔡珽,看来天下就你一个是好人,那么朕就真的是瞎了眼了!所以,朕索性把孙嘉淦留在云南,还为他专门设了一个观风使衙门。只怕这样一来,云南的贪渎之风还会更好一些。”

  弘时见有了话缝,便磕了个头说道:“皇阿玛,儿臣听说,杨名时有大儒之名,却无大儒之实。他不但反对改土归流,连火耗归公。养廉制度也都是不赞成的。其实,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罢了,请皇阿玛留意,不要上了他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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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八回 众王爷跪侯生闲气 大皇帝朝会真威风

  此言一出,雍正马上就变了颜色:“哦,看来杨名时此人,真是犯了你这个皇阿哥的大忌,你也已经两次在朕面前说他的坏话了。他有什么错?无非在京任职时弹劾了你们荒废学业,扫了你一笔嘛。难道你就这样地与他过不去吗?”

  雍正皇帝正在兴致勃勃地谈论政局,弘时在一边却突然插言,说了他对杨名时的看法。这一下,不但扫了雍正的面子,也给人一种让“儿子gān政”的印象。雍正马上就火了:“不就是因为杨名时参劾过你们,你就至于这样耿耿于怀吗?杨名时虽然与朕政见不合,但他却有别人不及的长处。云南的火耗只收到三钱,天下再没有比他更清廉的官员了。自从他去了云贵,朝廷没再补贴那里一两银子,每年就省下了七十万啊!七十万两,你懂吗?够赈济山东两次大灾!政见不合和贪赃枉法是两回事,不要混在一起,更不要思路不清。云贵的改土归流,鄂尔泰已经上了条陈,他写得很细,思虑得也很周详。杨名时虽与朕有七年之约,但他又反对改土归流,所以朕这次也叫他进京来了。他要是再反对,那朕也只好让他挪挪位置,让愿意执行圣旨的人去gān。至于杨名时,换一换位子,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还是个好官嘛。可以到哪个部里当尚书,也可以当大傅到毓庆官去讲学。让他来好好地教教你们,岂不是人尽其才?”

  弘时挨了训斥,蔫下来不敢说话了。允禄在一旁看得虽然着急,又不敢说话。今日皇上要接见旗主,他想先来听听皇上的面谕。可听来听去的,皇上根本就不提旗务的事,甚至连远在天边的云南贵州都说到了,还是没说旗主们的事。他可有点等不及了,站起身来吞吞吐吐地说:“皇上,都罗和老八、老九他们昨天会议了半夜……”

  雍正一笑打断了他:“哦,朕早就知道,而且已命人去知会了。先让他们在午门外跪候,待会儿听旨参加朝会,完了朕还要亲自接见呢。朕现在是在整理一下思路,朝会之后,就准备在天下推行朕的新政了。”

  允禄听到这里忙问:“旗政和旗务的事,是不是也要在朝会上议一下呢?”

  “你们几个把旗政的事情办得不错,几个旗主王爷都赞成朝廷整顿旗务的宗旨,这很好嘛。旗人们的头是最难剃的,这些大爷们,任嘛事情都不会gān,只知道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胡chuī牛。但旗政和云南的事一样,都不能说是全天下的大事。不就是八旗议政吗?就‘议议’这个‘旗’政又有何妨呢?今天先开朝会,下来后,朕再和王爷们谈谈。你既然管着这件事,可以先退出去,呆会儿再带着他们进来就是了。”

  “啊?哦,扎!臣这就出去传达皇上的旨意。”他是朝中有名的“十六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没听懂皇上话里的意思,大家也只好付之一笑。

  雍正回过头来看着方苞说:“方老先生一直没有任职,他现在名义上是在国史馆里修史,其实是在帮朕参赞机务。这次朝会很要紧,关乎着雍正新政能否顺利推行。也许会有人不赞同,那就要当堂辩论,方先生是不能回避的。朕看,给方先生一个武英殿大学士的名义随班入朝,你们看行吗?”

  方苞立刻站起身来辞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臣以布衣之身骤然升为一品,不但于理不合,而且容易生出许多枝节来。如果皇上以为不封不好,就给臣一个军机处章京的名义好了。”

  张廷玉和新提上来的军机大臣鄂尔泰,也都拿不准该怎样安排。后来还是鄂尔泰出面说:“方老先生是两朝元老了,封得太小,有失方先生的身份;封得太大,又使外人难以接受。臣看,封个武英殿侍郎还是比较合适的。”

  雍正点头同意,下边又议了一些别的小事细节,太监已进来禀报说:“辰时已到,请皇上启驾!”

  雍正庄重地站起身来说道:“发驾乾清宫!传旨午门外大小官吏及在京诸王,依次经左右掖门进入乾清宫朝会。”

  御旨颁下,真有山摇地动的威势:“万岁爷启驾乾清宫喽……”

  声声传呼,此起彼伏,传到了天街之上,也传出了午门之外。此刻,午门外边正聚集着一千多官员,挤挤攘攘,乱乱纷纷。官员们闲着没事,找同乡的,问朋友的,说家常的,托关系的,有的人在窃窃私语,有的人在望闷兴叹……但午门外侍卫房旁边,却一拉溜跪着一群王爷。其中有允禩、允禟哥儿俩,当然也有东来的众位王爷。他们头上金冠,项下东珠,显示出了不同寻常的高贵身份。但皇上既然传出了旨意,要他们“跪候”,哪怕这里的文武百官们乱成了什么样子,他们也还是得照规矩“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允禄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了这种情景,也看到了王爷们脸上的愤怒,他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说:“哎呀呀,八哥,九哥,你们这是gān什么呢?怎么叫王爷们都跪在这里?快快请起,请起!”

  老八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地说:“我们是奉旨在这里‘跪候’的嘛,怎么敢随便起来?”

  允禄此时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八哥呀,你瞧这些个官员们,不也是皇上让在午门前跪候的吗?怎么他们能够随便活动,你们就这样死心眼呢?”

  允禩跪得更直了:“老十六,你别忘了,我们奉的是‘特旨’,和他们哪能相比呀!”

  允禄说:“咳,你也太叫真了。现在跪也跪了,候也候了,这么多的人围着你们看,不也太扎眼了吗?快快,都请起吧。”

  允禩却还是不买他这个兄弟的账:“别别别,你千万别这样说。我们虽说都是兄弟,但身份不同,也有个亲疏远近。老十四刚才不就跟着老三进里面‘跪候’去了吗?他不也是奉旨整顿旗务的?看来,得和主子是一母同胞才能有这种特殊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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