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文集_[清]曾国藩【完结】(85)

2019-03-10  作者|标签:[清]曾国藩

  是日悟作书之道,亦分阳刚之美、yīn柔之美两端,偏于阳者取势宜峻迈,偏于yīn者下笔宜和缓。二者兼并鹜,则两失之矣。余心每蹈此弊。

  日记:同治四年十月二十日

  余往年在京深以学书为意。苦思力索,见于因心横虑,但胸中有字,手下无字。近岁在军,不甚思索,但每日笔不停挥,除写字及办公事外,尚习字一张,不甚间断,专从间架上用心,而笔意笔力与之俱进,十年前胸中之字,今竟能达之脱下,可见思与学不可偏废。

  日记:咸丰十一年二月廿五日

  思作字之法,险字、和字二者缺一不可。

  日记:咸丰十一年二月廿九日

  见作字总须得势,务使一笔可以走千里。

  家书: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致澄弟沅弟诸弟

  因悟作字之道,二者并进,有着力而取险劲之势,有不着力而得自然之味。着力如昌黎之文,不着力则如渊明之诗;着力则有军所称如雄画沙也,不着力则右军所称如印泥也。二者阙一不可,亦犹文家所谓阳刚之美、yīn柔之美矣。

  日记:同治三年五月初三日

  至于写字,真行篆隶,尔颇好之,切不可间断一日。既要求好,又要求快。余生平因作字迟钝,吃亏不少。尔须力求敏捷,每日能作楷书一万则几矣。   家书:咸丰八年七月二十一日谕纪泽

  尔近来写字,总失之薄弱,骨力不坚劲,墨气不丰腴,与尔身体向来轻薄之弊正是一路毛病。尔当用油纸摹颜字之《郭家庙》、柳字之《琅琊碑》、《元[玄]秘塔》,以药其病。日日留心,专从厚重二字上用工。否则字质太薄,即体质亦因之更轻矣。   家书:同治元年四月二十四日谕纪泽

  作字时,先求圆匀,次求敏捷。若一日能作楷书一万,少或七八千,愈多愈熟,则手腕毫不费力。将来以之为学,则手抄群书;以之为政,则案无留读。无穷受用,皆自写字之匀而且捷生出。

  家书:咸丰八年八月二十日谕纪泽

  近来作书,略有长进,但少萧然物外之致,不能得古人风韵耳。

  日记:同治三年五月十二日

  久不作篆,生涩殊甚,乃知天下万事贵熟也。

  日记:同治元年三月十七日

  看刘文清公《清爱堂帖》,略得其冲淡自然之趣,方语文人技艺佳境有二:曰雄奇,曰淡远。作文然,作诗然,作字亦然。若能合雄奇于淡远之中,尤为可贵。

  日记:咸丰十一年六月十七日

  尔写字笔力太弱,以后即常摹柳帖亦好。家中有柳书《无[玄]秘塔》、《琅琊碑》、《西平碑》各种,尔可取《琅琊碑》日临百字、摹百字。临以求其神气,摹以仿其间架。

  家书:咸丰十一年正月十四日谕纪泽

  习字临《千字文》亦可,但须有恒。每日临帖一百字,万万无间断。则数年必成书家矣。

  家书: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致温弟

  因余作字不专师一家,终无所成。定以后楷书学虞、刘、李、王,取根势,以求自然之致,利有稍肥;行书学欧、张、huáng、郑,取直势,以尽(日+倪之右)视之态,利在稍瘦。二者兼营并进,庶有归于一条鞭之时。

  日记:同治五年九月廿九日

  ……习大字,总以间架紧为主。写成之后,贴于壁上观之,则妍自见矣。

  家书:咸丰十一年正月十四日致澄弟

  写零字颇多,悟北海上取直势,下取横势,左取直势,有取横势之法。大约直势本于秦篆,根势本子汉隶;直势盛于右军暨东晋诸帖,横势盛于三趣话碑。唐初欧公用直势,请公用横势,李公则兼用二势。

  日记:同治五年五月廿五日

  因困横之馀而语作字之道:点如珠,画如玉,体如鹰势如龙,四者缺一不可。体者,一字之结构也;势者,数字数行之机势也。

  日记:咸丰十一年七月初五日

  余近日常写大字,渐有长进,而不甚贯气,盖缘结体之际不能字字一律。如或上松下紧,或上紧下松,或左大右小,或右大左小。均须始终一律,乃成体段。余字取势,本系左大右小,而不能一律,故但无所成。推之作古文辞,亦自有体势,须篇篇一律,乃为成章。言语动作亦自有体势,须日日一律,乃为成德。否则,载沉载浮,终无所成矣。

  日记:咸丰九年六月初一日

  赵文敏集古今之大成,于初唐四家内师虞永兴,而参以钟绍京,因此以上窥二王,下法山谷,此一径也;于中唐师李北海,而参以颜鲁公、徐季海之沉着,此一径也;于晚唐师苏灵芝,此又一径也。由虞永兴以溯二王及晋六朝诸贤,世所称南派者也;由李北海以溯欧、诸及魏北齐诸贤,世所谓北派者也。尔欲学书,须窥寻此两派之所以分:南派以神韵胜,北派以魄力胜。宋四家。苏、huáng近于南派,米、蔡近于北派,赵子昂欲合二派而汇为一。水从赵法入门,将来或赵南派,或赵北派,皆可不迷于所往。

  家书:咸丰九年三月二十三日谕纪泽

  柳臣言作字如学she,当使活力,不可使拙劲;颜、柳之书,被石工凿坏,皆蠢而无礼,不可误学。名言也。

  日记:咸丰九年七月十三日

  作字时,悟京中翰林善写白摺者,相传中有一丝牵贯于行间,作大字亦当知此意味。

  日记:咸丰十一年十月初一日

  余昔学颜柳帖,临摹动辄数百纸,犹且一无所似。余四十以前在京所作之字,骨力间架皆无可观,余自愧而自恶之。四十八岁以后,习李北海《岳麓寺碑》,略有进境,然业历八年之久,临摹已过千纸。今尔用功未满一月,遂欲速济神妙耶?余于凡事皆用困知勉行工夫,尔不可求名太骤,求效太捷也。

  以后每日习柳字百个,单日以生纸临之,双日以油纸摹之。临帖宜徐,摹帖宜疾,专学其开张处。数月之后,手愈拙,字愈丑,意兴愈低,所谓"困"也。困时切莫间断,熬过此关,便可少进。再进再困,再熬再奋,自有亨通jīng进之日。不特习字,凡事皆有极困极难之时,打得通的,便是好汉。

  家书:同治五年正月十八日谕纪鸿

  处世金针·齐家之方

  勤俭为本

  余蒙先人徐前忝居高位,与诸弟及子佳谆谆慎守者但有二语,曰"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而已。福不多享,故总以俭字为主,少用仆俾埠,少花银钱,自然惜福矣。势不多使,则少管闲事,少断是非,无感者亦无怕者,自然悠久矣。

  家书:同治二年六月初四日致澄弟

  吾家累世以来,孝弟勤俭。辅臣公以上吾不及见、竟希公、星冈公皆末明即起,竟日无片刻暇逸。竟希公少时在陈氏宗们读书,正月上学,辅臣公给钱一百,为零用之需,五月归时,仅用去一文,尚馀九十人文还其父,其俭如此。星冈公当孙入翰林之后,犹亲自种菜收粪。吾父竹亭公之勤俭,则尔等所及见也。

  今家中境地虽渐宽裕,侄与诸昆弟切不可忘却先世之艰难,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勤字工夫,第一贵早起,第二资有恒。俭字工夫,第一莫着华丽衣服,第二莫多用仆婢雇工。凡将相无种,圣贤豪杰亦无种,只要肯立志,都可以做得到的。侄等处最顾之境,当最富之年,明年又从最贤之师,但须立定志向,何事不可成?何人不可作?愿寻吾侄早勉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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