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最后的荣耀:大明1592·抗日援朝_马伯庸/汗青【完结】(127)

2019-03-10  作者|标签:马伯庸 汗青

  而另外一路先锋加藤清正,先bī至昌宁。郭再佑知道寡不敌众,遂闭门死守。郭再佑还给部下壮胆,说这里形势险峻,日本人也懂兵法,不会轻易进攻的。过了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郭再佑派人去打探,发现日本人都撤了;再继续打探,才发现日军非但没撤,反而掉头朝着咸阳、长水而去,很快攻克了位于咸阳北侧的枢纽要道huáng石城。

  无论是从陕川走安义、居昌,还是从晋州走咸阳,最终都要通过huáng石城,才能踏上前往全罗首府全州的大道。所以从一开始,右路军所瞄准的目标就只有huáng石城。他们先虚晃两枪,让朝鲜军对日军战略意图造成误判,guī缩到星州和昌宁两处,然后两路主力这才赶到huáng石城会师,从天川、镇安一线杀气腾腾地奔全州而去。

  攻取huáng石城还有一个重要意义,即从侧翼威胁全州,使全州的陈愚衷所部明军不敢赴援南原。这也是日军根据沈惟敬透露的情报而制定的计划——可见沈惟敬在临被捕前的拼死一搏给明军造成了多大的被动。

  就在右路军成功甩开朝鲜主力的同时,左路日军与联军在南原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南原位于全罗南道中部,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只要控制了南原,北可上全州,南可扼顺天,西可占光州,进退自如,相当于全罗道的十字路口。日军如果想占领整个全罗道,南原必须要捏在手里。

  早在五月份的时候,杨元便派了部下李新芳率领两千辽东军进驻了南原。到了六月十三日邢玠的战略布局成熟以后,杨元亲自带了一千人前往,使总兵力达到了三千人。

  八月初七,作为左路军先锋的岛津义弘军抵达了求礼,踏入南原境内。杨元一方面命令朝鲜兵使李福男、助防将金敬老等人集结附近驻留朝军,一方面派遣斥候去元川附近刺探敌情。

  次日斥候回报,敌势极其浩大,而且更糟糕的是,居昌、三嘉附近也相继传来右路军大举进袭的情报,这让杨元异常紧张。他手里只有三千辽东军马加上一百多家丁,算上朝鲜军也不过六千左右,再算上全州两千明军,也不过八千人。而这次大举进攻的日军,少说也有五万多人。

  面对这种压力,杨元没得选择,只能死守。他以辽东军为主力,在城头四面布置了八百人,墙下一千两百人,还有一千人的预备队。朝鲜军也是按照这个比例分配,杨元还让麾下的亲信家丁混编入朝军队伍中,希望能够藉此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他早在六月驻留南原的时候,就派人增筑了城墙,还在羊马墙增设了不少she击孔,城门安了三门大pào,四周挖深壕沟,摆出坚守的架势。明军之前在这里有过驻军,做过修缮,虽荒弃日久,但总比没有qiáng。

  但杨元知道,这些只能延缓沦陷,无法退敌。唯一的指望,就是大将军麻贵能够及时识破日军的主攻方向,尽快来援。当初麻贵在规划战略的时候,有过明确指示:“脱有缓急。南原告全州,全州告公州,公州告京城,次第驰援。”按照这个规定,杨元已经派遣了急使前往全州通知陈愚衷。

  他万万没想到,陈愚衷不知哪根弦搭错了,压根没继续上报。

  从八月九日到八月十三日,这大概是杨元最难熬的五天。在这五天里,每天斥候都马不停蹄地传来坏消息:“敌人已至屯山岭!”(九日)、“敌人已过宿星岭!”(十一日)“敌人前锋已抵达蓼川边!”(十二日)。

  蓼川边就在南原城东南四十里,日军出现在这里,说明战斗已经一触即发。从南原的城头,杨元可以看到远处村落滚滚黑烟,那是日军一路烧杀抢掠的标记。南原城里已经挤满了军民,都是这几天从附近逃难进来的。这个时候的杨元,应该在心中掠过一丝念头:“gān脆撤退吧。”

  六千人对五万人,根本不成比例,很难守得住。可是南原和晋州不一样,晋州丢不丢无关大局,南原一丢,整个全罗道就没了。这个责任太大,杨元不敢承担。

  唯一能让他稍微放心一点的,是朝鲜兵使李福男的到来。

  李福男是一路从求礼溃退而来的,到了南原时身边只有五十多人。当时南原附近已经有许多日军小部队聚集,李福男毫无畏惧,大摇大摆地从敌人之间穿过去。日本人被这种大胆举动惊呆了,居然没前去阻拦,就这么让他进了南原城。

  杨元对此十分佩服,拍着李福男肩膀说:“拥兵自保者,滔滔皆是。而公独以孤军赴之,南朝一李侍郎矣。”

  八月十三日,日军主力抵达了蓼川边。仿佛为了炫耀兵威似的,他们摆列出了无比煊赫的阵势,拉开了两道阵线。第一道阵线由小西行长的第二军团组成,从防川由禅院一直穿过长城桥,围到南原西门;第二道阵线由岛津义弘、来岛通总、加藤嘉明的水师组成,从漆场截断河流,沿越川、栗场到大毋泉,与西门阵线连接到一处。日军把本阵设在了乡校山和麒麟山上,在城外四处建营,竖起大旗,号角连营,光是支起来的阵幕就连绵不断,层层叠叠。时人形容是“相续结阵,连延互回,月晕百匝” 声势极其浩大。

  这是刻意地炫耀武力,吃准了守军不敢出城。

  杨元确实不敢出城,他正忙着分配了守城任务。他自己和李新芳守东门,千总蒋表守南门,毛承先守西门,朝鲜军战斗力偏弱,让他们守北门。杨元还接连下了数道命令,整肃军纪,明确号令,绝不让部队未战先乱。

  到了十三日中午,五个日本人大摇大摆走到东门,站到东门石桥上仰起脖子,打算喊杨元来谈话。这些人是来劝降的,觉得两国jiāo兵,怎么也不会斩来使吧?可他们万万没料到,杨元是存了拿他们祭旗的消息。

  趁着这些人喊话的当儿,杨元带着几名朝鲜弓手偷偷摸出城去,冲着石桥一顿连she,当即she死三个人,另外两个人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

  这一下子可把日军激怒了。很快大批日本兵呐喊而来,到了距离城墙百步远的地方,一边放枪一边大骂。忽然城头飞了几十个圆滚滚的黑影,落到地上还在嘶嘶作响。

  “是震天雷!”

  有日本老兵一声惨叫,随即这些铁疙瘩轰轰地都炸开了花,让日本人死亡惨重。

  原来这是一种朝鲜自主开发的新式火器,与大明的霹雳弹类似,是用铁制容器承载火药与尖锐硬片,外接引线,通过大碗口铳发she,威力很大。早在壬辰之战的时候,朝鲜义军就用这东西吓唬过日本人。和谈期间,这种火器得到了大力发展,生产了数千枚,南原也分配到了不少。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日本人仓皇地撤退了,守军都松了一口气。杨元却怎么也放松不了心情,他久经战阵,知道日本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晚上搞不好要夜袭。他下令在濠沟外多埋菱铁,又在桥头偷偷装好钉板,亲自守夜静待。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到了二更天,三个日本兵偷偷摸摸地从石桥摸过来,一踏中钉板,立刻被埋伏好的明军几刀砍死。杨元知道大军肯定藏在后头,下令把四面吊桥都拉起来。桥刚拉起来,四面日军点着火把就冲了过来,一看桥断了,只得彻夜鼓噪,在南原附近到处放火,搞得百里内都能看得到烟火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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